纪徽音神色微凝,迟疑片刻后,转身朝着府内走去。
路上,纪徽音轻声问那婆子:“母亲可说了,寻我有什么事?”
“这,夫人倒是没说。”婆子凑近了低声回禀,倒有几分讨好的味道,“小姐过去自然就知道了。”
纪徽音没有理会那婆子的谄媚,只沉沉道:“你可看到母亲什么脸色?”
婆子有些无措,“这奴婢倒是没有特别注意,不过夫人的语气淡淡的,倒没什么异常。”
纪徽音点点头,没再说话,那婆子也只能小心翼翼、胆战心惊的跟着。
来到沐风居门口,纪徽音罕见地生出几分说不出的迟疑。
她竟对沐风居,生出了几分说不出的惧意。
纪徽音害怕看到纪莹对自己露出失望、冷漠的面孔,更怕看到纪莹的眼泪。
无声地深呼吸半晌,纪徽音才缓步踏入院中。
堂屋的正门敞着,两半翠玉珠帘搭起一边,垂下来的那边轻轻摇晃,。
翠扇和方妈妈都候在门口,一人一边,看到纪徽音到了,方妈妈便拢手快步走了过来。
“小姐。”方妈妈屈膝行礼,声音低沉,“夫人在里头等着小姐,不过,您先缓缓。奴婢有话跟您
说。”
纪徽音心中微沉,跟方妈妈走到一侧。
“妈妈有什么话,可以直说。”纪徽音低声说道。
方妈妈颔首,沉声道:“奴婢斗胆问小姐一句,您究竟答允了那宋状师什么?”
纪徽音心中微沉,基本上已经猜到是为着什么事了。
“宋状师眼下在哪?”纪徽音没有回答,直接反问。
方妈妈叹气,“那宋状师是夫人下令带回来的,眼下已经送去别处关着了。咱们得人去的时候,府衙的人说眼下杨知县忙着别的事,没空计较这点细枝末节的事,只说保住证人陈娘子,别的等知县忙完之后再说。”
纪徽音不动声色,“我知道了。”
她提起裙角,朝着正堂方向走去。
抬手掀起珠帘,纪徽音的手微顿,片刻后才迈步进去。
堂屋的主座上,翠羽正服侍着纪莹喝药。
看到纪徽音,翠羽却不敢有什么反应,只是一勺一勺给纪莹喂着汤药。
而纪莹侧身坐在雕花圈椅上,一只手打着扶手,单薄的脊背微微躬着,仿佛只是坐在这里,都要了她一半的气力。
纪徽音上前,直挺挺得跪了下来,朝着纪莹叩首磕头。
纪莹余光扫见,眼中划
过不忍。
她微微抬手,翠羽便停下了动作,端着碗悄声出去了。
翠羽出去的时候颇有几分逃命的味道,匆忙的不止一星半点,但饶是如此,翠羽还是没忘记带上屋门。
此时,纪莹才转眸正视纪徽音。
纪徽音感觉到那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垂在一侧的手微微收紧。
看着女儿跪着都挺直着腰板,一副凛然不惧,淡然处之的样子,纪莹心中是很骄傲的。
她的徽音,从来都是如此的体面、冷静。
若不是她这幅破败的身子拖累了徽音,她一定会为她好好的铺路,将来让她舒舒服服、风风光光地做纪家新一任的家主。
但是如今,她已经不这样想了。
纪徽音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要跟纪怀恩撕破脸皮,彻底交恶。
纪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到几时。
纪怀恩是个最狡猾不过的人,他前时几次三番到西府闹事,却次次都能全身而退。
纪莹最怕的,就是待自己西去之后,纪徽音还未完全长成……
她可怕极了,她纪莹的女儿,决不能走到自己这个下场!
纪莹思索着,缓步下了主座短阶。
她来到女儿面前,声音沙哑:“徽音,为什么
不看母亲?”
顿了顿,纪徽音垂眸道:“女儿做错了事,自知该罚,羞愧见母亲您。”
纪莹神色灰败,转过眼眸后,其中的神色却慢慢收敛,只有冷淡:“徽音,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像姓宋的那样的讼棍,不是咱们能惹得起的!”
果然……
纪徽音心中默念一声,抬眸望向纪莹。
母女俩的目光对上的一瞬间,纪徽音的心瞬间都不如方才那样紧张不安了。
她清晰地在纪莹眸中看到心疼和不舍。
是心疼她跪着?还是不舍她如此?
半晌后,只听纪莹又咬牙道:“徽音,你你可知道,若是今日那讼棍的官司书真的送到了知县大人的里,会怎么样吗?”
纪徽音死死捏紧手,一字一句道:“女儿说过了,女儿有分寸。”
“你有没有分寸,难道我会不知道?”纪莹冷笑一声,“那我再问你,咱们家的代春霖,还要不要开了?”
纪徽音的指尖死死掐着掌心的肉,几乎要嵌进去。
她忍着那锥心的刺痛,反问道:“母亲觉得呢?”、
纪莹微怒,道:“你倒反过来问我了!你知不知道,今日若真是那杨知县上了心,接了那份官司书,
纵然有人得到了该有的惩罚,那杨知县对沈家的印象,也绝不会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