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徽音没再管林氏如何,径直去找顾夫人。
路上小罗纹扶着她,表情迟疑,“小姐,您跟杨夫人说的那些话,到底什么意思啊?”
方才小罗纹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小姐为什么将翠云的事情告诉了杨夫人?而且说都说了,为什么却不说真话?
纪徽音微微一笑,道:“方才没听明白?”
小罗纹闻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奴婢愚钝,还得小姐您来指点呢。”
纪徽音不置可否,“往后遇上这样的事,就认真听,仔细想,琢磨里头的意思;我这次能告诉你,总不能次次都告诉你。”
小罗纹赧然应道:“是,奴婢记下了。”
纪徽音便点拨她:“你认为,以杨夫人和杨知县之力,能否与林启抗衡,不让她的女儿为人妾室?”
小罗纹思索了额一阵,小心翼翼道:“这恐怕难吧?虽说这杨夫人也是官家千金出身,但是奴婢常听人说,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那林启乃是侯爵嫡子,侯爵嫡子想纳个知县的女儿当妾室,也不是什么难事。”
“是的。”纪徽音笑了笑,“哪怕杨夫人的儿子明儿就考上了举人,来年就中榜,那
也是赶不上定西侯林府万分之一的。”
定西侯当年可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功名,追本溯源,林启的高祖父曾经还娶过有从龙之功的功臣之女,林家在前两朝那可是烈火烹油似的鲜花簇锦。
如今虽然没落了,但只要皇帝一天没厌弃了林家,林家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这杨夫人虽然也姓林,境况可是大不相同了。
杨夫人的这个林氏家族跟定西侯家多多少少有些关系,但早已经出了五服,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而且杨夫人这会儿恐怕也不敢论什么亲戚。
否则的话,万一定西侯林家那边论起什么亲戚情分,说不定会更要挟杨夫人舍出自己的女儿。
纪徽音将这些话大致同小罗纹说了,小罗纹这才露出个惊诧的表情,“我明白了小姐,您这是要杨夫人——”
纪徽音悠悠地看了眼小罗纹。
小罗纹的话戛然而止,后知后觉地后背冒了一层冷汗。
小姐方才跟杨夫人说的话,不就是暗示杨夫人对林启下手吗?
左右如今的林启也是半个废人了,若是这时候还不下手,万一林启好起来,可就难了。
小罗纹看着纪徽音挂着浅
淡笑意的面容,一时间竟觉得眼前的纪徽音有些陌生。
记忆里,她家小姐沉静温和,动时娉婷袅娜,静时若姣花照水,是从何时起,小姐变得这样……狠辣了?
小罗纹藏不住事,她的表情和眼神已经出卖了她的狐疑和不安。
纪徽音头都没回,便笑着问道:“怎么,觉得我狠心吗?”
小罗纹心中微微一凛,下意识就要反驳。
但是话到了嘴边,又被小罗纹咽了回去。
“奴婢,不敢。”小罗纹的声音很低,“奴婢只是觉得,小姐跟从前,不太一样了。”
纪徽音失笑似的,“我之前也不是这样吗?譬如纪荣儿,譬如沈氏……我一直都是这样的。”
“不,奴婢是说,更早的从前。”小罗纹颇为认真的想了想,“是小姐遇到那林启之前。”
纪徽音嘴角的笑意顿了一瞬,旋即笑的愈发灿烂。
“自然是要不一样的。母亲病弱,我跟母亲相依为命,若是我不撑起来,将来哪天叫虎豹豺狼将我和母亲吞吃干净了,我恐怕还如在梦中呢。”
小罗纹闻言深以为然。
“小姐说的是,是奴婢想歪了。”小罗纹用力点点头,“无论如
何,奴婢都陪着小姐,护着小姐!”
主仆两个说话间回到了顾府正院。
她一时间并没瞧见于氏的身影,想来是喝多了回去更衣了。
在场的女眷也大多都微醺了,此时谈笑说话好不热闹,倒是鲜少有人注意纪徽音了。
纪徽音也不急,想着总得同于氏说一声之后再走,便先出了正院。
漫无目的散步之时,纪徽音走到了先前靠近花园的那座凉亭之中。
许是于氏为了清雅得趣,这里多了几个女先儿拨三弦儿唱话本子,唱的都是恭祝长生贺寿的喜庆词儿。
纪徽音一向喜欢听三弦儿,见状干脆坐了过去,伴着亭外怡人的微风听小曲儿。
女先儿瞧着有客过来,弹得也卖力些了,一曲毕,还问纪徽音想听别的什么。
纪徽音想了想,笑道:“有日子不听江南春了。”
女先儿应了一声,便开始拨弹三弦儿,嘴里的唱词也清雅,正是杜樊川的诗词江南春。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女先儿咿咿呀呀的唱词妙极了,纪徽音便闭上眼,一只手放在膝上轻轻打着拍子。
就在此时,一道极轻的脚步声走进了,就
停在离纪徽音不远的地方。
纪徽音的感官极为敏锐,下意识便睁开了眼。
只见过来的,正是顾家大郎,顾景年。
顾景年站在亭子外头,在阶下,此时微微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