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纪徽音感觉到,一旁的何慧娘明显僵了下。
纪徽音噙着笑望向她,旋即又看了看身后的小罗纹,道:“你去取一炉香来,再拿些果子茶水。我同慧娘到亭子里坐一坐,说会儿话。”
小罗纹应声去了,只留下两个小丫鬟跟随。
纪徽音携着慧娘走到湖心亭坐下,借着亭子里的壁灯,看水下在荷叶间嬉戏的红鲤。
何慧娘仍旧紧张,坐着的样子也十分的拘谨,察觉到纪徽音的眼神看过来,她便挤出一点笑意。
“姑姑,喜欢看红鲤?”
她搭话搭的有些蹩脚,但纪徽音并没露出什么异样神色,只是认真的回答她的话:“是喜欢,慧娘喜欢吗?”
何慧娘露出几分羞赧,“我从前在乡下的池塘里也见过,只是,没这里的漂亮。”
说着,她倒真的去相看那红鲤鱼,仔细瞧了一会儿后有些惊奇地道:“那红鲤,好像会发光?”
纪徽音笑了笑,随口道:“红鲤会发光,是因为前年引进鱼儿的时候,母亲在池子里安置了上百颗大.大小小的夜明珠,最小的也有拳头大,在夜里能放出光华,映着荷叶鲤鱼,霎是好看。
”
这话让何慧娘一时间有些语塞。
她凝视着那池塘淡淡的水波,一时间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夜明珠……她长到这么大从未见过,更别说拥有。
而嫡支这一脉,却能拿夜明珠沉在池底,只供夜间赏玩红鲤之用。
饶是何慧娘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嫌贫爱富的人,此时此刻也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纪徽音像是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一般,只笑着望向何慧娘,道:“慧娘喜欢夜明珠吗?喜欢的话,明日我叫人捞出两颗来送到你房中,以后夜间便不必点灯,也不怕看不清路了。”
何慧娘以为纪徽音看出了什么,惊慌失措的站起来行礼,“姑姑太客气了,慧娘并无此意——况且,慧娘与祖父祖母来姑姑府上,已经是十分叨扰,怎么能再让姑姑破费呢?”
“不算破费。”纪徽音莞尔,“而且,往后你也会住在这府上,这点东西,不算什么。”
何慧娘微惊,“住在……府上?”
纪徽音点头,黑白分明的瑞凤眸静静望着何慧娘,一如深幽不见底的池水,“没错,往后你便住在府上,与我同吃同住,我与母亲都会照料好你的。
”
何慧娘慌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纪徽音见状心中轻叹。
她接着道:“慧娘,你实在不必紧张。想必今日舅舅也已经与你说了,今日你过来是为着什么——所以我才说,我该跟你说声抱歉。”
何慧娘无所适从的站着,纪徽音便拉住她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旁。
“长辈们决定的那件事……说实话,我也是今日才知道。”纪徽音真诚无比地看着何慧娘,“我知道,这是委屈了你。你心中,大抵也是十分不愿意的。”
“不,不……”何慧娘徒劳似的反驳了两句,但很快又说不出什么来了,只能讪讪的垂下眸子,眉宇间露出几分说不出的难过。
纪徽音瞧见了,握着何慧娘的手紧了紧。
“我想,除了抱歉,有些话,我也可以同你讲清楚。”纪徽音凝视着她,“想必你听了之后,心中会舒坦一些。”
话已至此,何慧娘也知道没有什么推诿的必要了,便道:“姑姑想说什么?”
“我想说,若你的孩子能在嫡支府上降生,将来就算是养子身份养在嫡支府上,也会好过如今万千——毕竟,你如今孑然一身,与我一样怀着的
,都是遗腹子。”
纪徽音并不想咒萧无妄,但是事实如此。
她已经决定不将此事告知萧无妄,那么就当这个孩子的父亲,是真的死了。
何慧娘虽然不知道纪徽音腹中这一胎来的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她知道也不该多问多说。
于是听到纪徽音这么说,何慧娘只是犹疑着,轻轻点了点头。
若说先前她只是模模糊糊地有所感觉,那么如今,何慧娘是真的领略了嫡支这一脉的富贵。
与此同时,何慧娘忽然反应过来,纪徽音恐怕是刻意带着自己来这片池塘,让她知道池底是什么的。
何慧娘心中的荒芜感越发浓烈。
她知道这件事怪不得任何人,要怪只能怪她这个为娘的没本事。
因为纪徽音说的对,如果这个孩子生在嫡支纪府后头的那个巷子小院里,那么它一辈子都走不出去。
何慧娘眼底的光越发坚定。
纪徽音看的分明,便知道何慧娘是个聪明人,她也不必多费口舌了。
小罗纹此时带着香炉和茶点回来了。
熏香点上后,四周的蚊虫都被驱散了些许,两人面对面坐着喝一盏淡茶,倒也闲适。
何慧娘望着娴静端雅
的纪徽音,心中忽然就生出些许期待来。
或许,留在这里,并不算什么坏事。
纪良一家子在纪府住下的事很快传到了纪怀恩的耳朵里。
东府中,纪怀恩刚从知县回来,心腹便将此事告知了。
“纪良?”纪怀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