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荣儿苦笑了一声。
“这是我前几天发现的,我请悟念师父来给我看了,他说,这是一种无解的慢性毒素。我托他悄悄帮我排查了思过堂中的所有,最后确定,这毒是下在了我的饭食之中。”
纪徽音一时间有些无语凝噎,半晌才反问道:“为何悟念师父,没有与我说?”
话刚说完,纪徽音就忽然想起,她上山之时,悟念看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一瞬间明白了过来。
纪荣儿垂下头,声音有些闷,“是我让悟念师父什么都不要说的,我说,我会亲自告诉你。”
这一瞬,纪徽音在纪荣儿身上感觉到了浓浓的死寂。
纪徽音说不出什么滋味,只是沉声道:“你的饭食出了问题,必然是你身边的人做了手脚,我会让人去查,然后——”
“不必了大姐姐。”纪荣儿平静的抬眸,连笑意都变得浅淡随性,“我已经想通了,我,活不久的。”
纪徽音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样难受,许久才哑声道:“你什么意思?”
“我早该知道的。”纪荣儿声音很轻,像是在喃喃自语,“纪怀恩不会放过我,他一定会要了我的命。只不过,他总想着
我还有用,还能为东府联姻,带来一定的好处。但如今,他都知道了……”
纪荣儿的话音未落,忽然眉头紧蹙,像是极为痛苦的捂住了心口。
纪徽音蓦然起身,想要去扶她,一时间又有些手足无措。
“你——”
纪徽音看到纪荣儿的唇角溢出了血迹,而纪荣儿忍耐着,像是生怕将这里染脏一般,将一口毒血硬生生咽了下去。
纪徽音的眼眶发酸,久久凝视着纪荣儿,没有说话。
纪荣儿看向她,眸中的情感极为复杂:“大姐姐,我是,快死的人了,我想求你件事,可以吗?”
纪徽音无声的呼了口气,艰涩道:“你说,只要我能办得到。”
“是谁害我,我已经一清二楚,我会给你留下证据,我希望你能顺藤摸瓜,送纪怀恩和纪琮……下地狱。”
这话并不出纪徽音所料,她忍住莫名的泪意,点了点头。
纪荣儿像是最后一件心愿也了了,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冲纪徽音笑了笑,便转身离开了。
纪徽音送她到院门口,月光下,纪荣儿的身影越来越淡,像是即将融入到哪夜色之中。
自这日之后,纪徽音有种预感,纪荣儿的时日不多
了。
她偷偷托了悟念,叫他想办法给纪荣儿解毒,但是悟念说,纪荣儿不见人,谁都不见。
纪徽音没办法,只能叫小罗纹带上心腹,一日一次的去寺里看望纪荣儿,确保她还活着。
可那一日,终归是来临了。
纪徽音上山后的第十七天,天气逐渐转冷,小罗纹晨起去看望纪荣儿回来后,神色复杂,带着不忍。
“小姐,二小姐,快不行了。”
纪徽音匆匆下山,来到思过堂。
思过堂院内,已经跪满了下人,都在低声啜泣。
纪徽音恍惚地走进里屋,便闻到一股说不出的香气,似乎是曼陀罗花的味道。
记忆被唤醒,纪徽音忽然想起来,前世纪莹过世的时候,她虽没在身边,但是后来问过了伺候在侧的丫鬟,纪莹病重到咽气,整个屋子里都是这种诡异而糜烂的气息。
纪徽音的眼眶微红,缓步来到床榻边,静静看着榻上已经瘦的不成人形,形容枯槁的纪荣儿。
似乎是感觉到了纪徽音的靠近,纪荣儿勉力睁开了眼,看起来居然颇有精神似的,黑漆漆的眼睛放着别样的光彩。
“大姐姐,你来啦。”
她的声音有些虚弱,但听着不像
是重病之人。
但纪徽音知道,纪荣儿没多少时候了。
眼下,正是回光返照的时候。
纪徽音下意识握住了纪荣儿的手,这是她第一次,跟纪荣儿如此亲近,一如真正的姐妹。
而纪荣儿的手里好像握了什么东西,悄悄地塞到了纪徽音的手心。
纪徽音一愣,就看到纪荣儿笑了笑,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我来了,你还好吧?”纪徽音忍下诧异,声音温柔和煦,像是哄小孩子那样,“好好的,会好起来的。”
纪荣儿微微合眼,笑了笑,“姐姐哄我呢——也好,我这一辈子,听到的都是指摘责骂,从没人这样,哄过我。”
纪徽音牙关紧咬,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纪荣儿,到底跟她血脉相连。
又是同样的悲哀。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但纪荣儿仿佛并不需要她说什么,只是自顾自的念叨着。
“姐姐,你看,下雪了……”
纪徽音看向窗外,日光明媚,秋高气爽。
但她没有反驳纪荣儿的话,只是轻声道:“嗯,下雪了,来年会有好兆头。”
“嗯,好兆头。”
纪荣儿笑的恬静而幸福,“明年,一切都会好的。”
她闭上
眼,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姐姐,是我不好,从前,那么顽劣……可我,也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