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昳。
睢阳。
二十多人的征兵小队纷纷回到了各自的营房。
卸了甲,躺在炕上,回味着刚才去伙房一人领到六个窝头的激动场面,少东家和黝黑少年还是很兴奋的。
人是很奇怪的,就好比他们现在,每天定量的伙食标准是九个窝头,寅时三个,午时两个,亥时再有三个。今天他们早上按点吃了三个,中午因为外出任务没有分派,挨到了傍晚亥时,一下子就得了六个,捧着六个沉甸甸的黑窝头,二十多个少年各个都是面红耳赤,神采飞扬,也不着急吃,就那么捧着,刚才还叫苦不迭的嫌饿,这会都似集体忘了般,仿佛窝头不用吃,光看着就能填饱肚子一样。
笑闹了一会,二十多个少年才开始一边细嚼慢咽,一边嘻嘻哈哈的回到了各自的营房。少东家两个人也回到了自己的营房,路上已经消灭了各自的四个口粮,剩下两个又藏到怀里,等着过宵夜的瘾。这会再喝了些凉水,感觉还有点撑,就这么贱贱的想着,两个少年躺在炕上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营房里的其他人这会都不在,应该还在城头换防。回来的路上打听了一下,今天没啥大战事,城外的那些叛军估计是前日被姚将军带领的陌刀营杀得够呛,今天还是胆战心惊的龟缩着,只是远远的派了几个斥候打探。少东家他们一行人昨天打扫战场时,大略清点了下,自己人这边战死了一十七个,对面死了得有三百多的样子。前日那一场战斗,打得迅速,一百多陌刀营的老卒子,面对来犯的一千多贼兵,从埋伏地点一跃而出,砍瓜切菜一般,一盏茶时间就撂翻了数百人,那些贼兵被打的抱头鼠窜,扔下刀枪同伴,没边的跑,姚将军一行人也没追击,速战速决后带着受伤的兄弟,捡起没了主人的十七把陌刀,从密道回到了城里。
这一战估计把贼人打怕了,毕竟陌刀营的闪电战,已经快一个月没出现了,那寒光闪闪的陌刀,对于敌方的人来说,可比牛头马面的锁魂钩更加渗人恐怖,再加上犹如神兵天降一般的出现方式,更是令敌人胆寒颤抖。
对手是陌刀营这并不是最可怕的,老远看见你的陌刀我不过去总行吧,大不了跑就是了,打不过你我还跑不过你么。可睢阳的这一支陌刀尤为可怕,战力惊天固然难以对付,可最可怕的是你不知道那些吸血的陌刀怎么突然就出现在你面前。
是的,没错,就是仿佛突然凭空出现,前一刻你方人马还在全神戒备小心翼翼的往前推进,后一刻那些陌刀就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突然就砍到了你的脖子上,这种防不胜防最为致命,才更加叫人崩溃恐怖。
城外围攻睢阳城的是叛军新皇帝安庆绪座下大将军尹子奇,这个人可不是酒囊饭袋,那可是番将里排名前十的人物,唐军多少声名在外的大将军都折在了这个人的手里。可是尹子奇没料想,自打来到了这个不大不小的睢阳,原本计划强攻一个月就能拿下的城池,愣是坚持了七个多月,自己堂堂十二万虎狼大军,七个月时间竟然打不下一个不到一万守军的睢阳。一开始还好说,对方困兽犹斗加上自己也是初来乍到,折点人马也是情理之中,可是打了三个多月,自己把三万多人的命都填进去了,愣是连城墙都没真正上去过。新皇帝那边已经有意见了,再加上朝堂里那些剥皮点灯的狗腿子们七嘴八舌,他的面子已经快掉到裤裆里了。尹子奇忍着恼怒,对守护睢阳城那个叫张巡的小小县令早没了轻视之心。
大意了,没有闪!
吃了大亏的尹子奇痛定思痛,他重新制定攻城计划,翻遍了兵书,跟手下的将军幕僚钻研制定了无数的攻城策略,建造了各式各样的攻城器械,没曾想又是两个多月过去,折了快两万多人进去,可那该死的睢阳城还是没打下来。现在别说新皇帝那边的朝堂了,就是自己个都知道,他的这张老脸,在睢阳这个地方算是彻彻底底丢没了,已经被裤裆妥妥的兜严实了,有生之年怕是都拔不出来了。
以前啊,他还觉得那个被张巡打得灰头土脸的好友令狐潮不过是个草包,四万人打不过对方三千多,现在看来真是冤枉他了,不是队友太猪,实在是对手太神。
《孙子兵法谋攻》篇有云:“是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少则能守之,不若则能避之。故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
这一篇是他这几个月琢磨的最多的一段,尹子奇在想为什么他研习的这么透彻,而且按照兵书所指,平常无往不利的战法到了张巡这里就是行不通,是兵书错了还是自己领悟的不对?尹子奇用了七个月时间都没想明白这件事。
“这个张巡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尹子奇现在特别想钻到张巡的脑子里,看看这个小小的县令到底有什么通天的本领,究竟是如何完成了这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自己这边十二万虎狼之师,相反根据线报,张巡那边守军只有不到一万,虽然对方仗着睢阳城高渠深,可是打了七个多月了,自己把几万条性命都填到了护城河里,对方的守军却还是不到一万,他们难道都是铁打的么?他们都不会死么?都不怕死么?都不会累么?肚子都不饿么?自己十二万张嘴,每个月光吃掉的口粮就数不清,那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