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下拜见大王!”
嬴政:……
嬴政下车的脚步都停滞了一息。
你这是在恭迎寡人还是在给寡人哭丧呢?
“卿何故哭泣?”嬴政走到木夫身边,温和的将他搀扶了起来:“莫要跪下。”
“你并无过错,更是我大秦的官吏,怎能轻易下跪!”
近距离接触嬴政,木夫心中紧张、激动、惊惧、忐忑的情绪相互叠加,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能疯狂用力点头:“谢王上,卑下这就去传告上官前来接驾!”
嬴政笑而摇头:“寡人此来非是为公事,无须劳烦狱曹。”
“你可愿带寡人看看这大狱?”
木夫惊喜又忐忑的猛摇头:“卑下只是一名狱掾而已。”
嬴政加重声音,认真的说:“是为寡人管理大狱、维护秦律、镇压不法的狱掾!”
加了几个形容词,木夫心中瞬间升腾起了一丝责任感。
我确实只是一名小小的狱掾,而且还是最低级只能守大门的狱掾,就连外姑(丈母娘)都看不上我。
但王上他重视我!
王上他真的,我哭死!
强忍住感动的泪水,木夫轰然拱手:“王上请随卑下来!”
但热血了一瞬后,恐惧重新占领高地。
木夫心思一转,决定带嬴政看看大狱,给上官争取些许转圜的时间。
一边往里走,木夫一边介绍:“居于咸阳却有大夫以上之爵、千石以上之官的罪犯,皆由廷尉狱管辖。”
“城旦舂等轻刑犯则是尽数交由将作少府发配。”
“故而咸阳大狱内仅有施肉刑、囚刑之人。”
“王上,此地便是黥刑之所。”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走到了一排小房子前。
这排房子皆面向阳、无门窗,任由阳光照亮了受刑者的样貌。
一名狱掾以针蘸墨,一次又一次轻巧的刺入受刑者的面皮之上,随后又用粗糙的麻布擦去了多余的墨迹。
“啊!痛!我错了!求求你们,我错了,我遭不住了啊!”
针尖刺入皮肉的痛楚还能忍受。
但麻布擦拭落针点的剧痛却让受刑者再也忍不住,在案几上疯狂扭动挣扎,痛苦求饶。
狱掾一巴掌甩在受刑者脸上,冷声呵斥:“老实点!”
“若你再挣扎便将你送去长安君处,由长安君为你黥面!”
受刑者的挣扎僵硬了,只是恐惧的闭上眼,等待着痛苦再次降临。
嬴政的脸色有些难看,木夫赶紧加快脚步:
“王上请看,此地是刖(yuè)刑行刑之地。”
说话间,一名狱掾已经手持长刀,精准的斩下了一名受刑者的半个脚掌。
“啊!!!”
鲜血迸溅,受刑者弯腰抱住自己的断脚,痛苦哀嚎。
狱掾却是见怪不怪的用抹布擦了下长刀,随口吩咐:“下一个!”
看着受刑者那血流不止的脚掌断面,嬴政眉头皱的更深了:
“这犯人血流如注,可会因流血而死?”
木夫赶忙解释:“回禀王上,我等会在鸡血中加入淘洗过的沙子,再将其敷在切口处,如此血能止的快上些许。”
“同时还会以麻绳捆住受刑之人的脚踝,血流的就更少了。”
“近年我咸阳大狱每千人受刖,最多死伤二三人。”
看着那痛苦哀嚎的受刑者,嬴政沉声发问:“这些人所犯的都是何罪?”
木夫紧张的回答:“卑下不知。”
嬴政加重语气:“那就去查!”
李斯领命而去,无多久便快步而回,低声上禀:“王上,黥面之人名为赵种。”
“八年九月七日,赵种丢弃垃圾于路边,故判黥面、城旦舂一个月。”
“刖刑之人名为王薄,八年九月十六日领王丽、叶娘等五人于闹市窃取他人二十钱。”
“王薄作为首犯判归还窃得之财、斩右脚掌,余者皆斩左脚趾。”
吕不韦感慨而叹:“二十钱?仅仅只是二十钱!”
二十钱是什么概念?
在秦王政九年这一阶段,粟米的价格约为一石百钱。
二十钱仅能买下二十四秦斤(6KG)的粟米!
而仅仅只是为了二十四秦斤的粟米,便有六个人失去了脚指甚至脚掌。
吕不韦慨然道:“王上,仅仅只是因为二十钱就斩去五枚脚指、半个脚掌。”
“这绝非盛世之道啊!”
这一刻,吕不韦突然觉得嬴成蟜邀嬴政来大狱也不是坏事。
至少可以让嬴政亲眼看到这些被行刑者凄惨的模样。
让嬴政明白,秦律上的每一条刑罚都不只是一个个冰冷的文字,更是一条条鲜活生命的血与泪!
嬴政默然不语,生硬的转移了话题:“长安君何在?”
木夫赶紧右手一引:“王上请!”
加快脚步略过了那些行刑之处,木夫领着嬴政走进一处房舍之中。
跨步入门的那一刻,嬴政瞳孔收缩,恍若见到了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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