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调兵!围同知府!”
卢德光急躁地喊着。
“主子不要心急,”黎用赶忙摁住他,“有何大事,让奴才听听不成?”
“叶永甲一定有问题。虽然没有根据,但我一定要现在杀了他!留着他绝没有好处!”他又站了起来,准备叫人去抽调都督厅的兵,黎用却扑通地一跪,拦在他的跟前,劝道:“主子先听我一计!”
“那好!你说吧!”卢德光气愤地一摆手,又坐下去了。
“主子,您听我说,同知身为一州的二把手,若无故杀之,恐怕您积攒的声誉……”
卢德光听到这句话,之前的怒气都冷了大截,不得不平静地点点头:“你真是看明白我了!”
黎用这才松了口气。
“可是!”
黎用听他这一吼,又猛地惊醒过来,惊惧地瞅着他。
“可是我定不会轻易放他去!”卢德光一指黎用,“你,我信得过你,你去调巡检司的兵,围了同知府,将他幽禁起来。我现在听你的,不杀他;可待我起兵之日,我他妈就不管什么声名了!到时候你听见外面炮响,就进府砍了他,明白?!”
黎用见卢德光又在盛怒之际,恐怕再为叶永甲袒护便会招致疑心,遂只得老老实实地答应:“是。”
军兵们将同知府内外整整围了一圈,百姓满满地聚在大街上,人头攒动,喧哗不止。
黎用在人群当中走过去,百姓的目光先后纷纷地投向他。
“同知最近染病,怕闲杂人等前来扰了精神,知府才安排兵马来的。”
然后,他目光直视前方,从两个石狮子中间,衙门的匾额下进去了。
他走进大院。周围枪戟林立,冷气逼人,但兵卒们立即将兵器一收,齐声向他道了‘好’。黎用也不理睬,保持着该有的威严,走到二堂,两边的士兵给他敞开两扇虚掩的门;他走进去,后面的门不出一声的关了。就连堂里也有站立的军兵,只有一间书房是锁起来的。
“开了书房。”
“是!”
站在书房门那里的兵从褡裢里摸出钥匙,开了书房的门。
“请您进去。”
黎用推开房门,见叶永甲百无聊赖地坐在那,空瞪着发黄的纸窗。
“叶廷龙。”黎用顺手带上门。
叶永甲也不回头,“你来干什么?你应该和我一样等着官府的兵来吧。”
“有消息了。”
叶永甲这才炯然有神地望过去。
“朝廷自京师发兵,差八百禁军,由禁军头领史修慎日夜兼行,还有几天就赶至陈州了。”
“卢知府准备何日起事?”
“正好四天。”黎用又提了一句,“这已是我能为您拖延的最多时日了。”
叶永甲咬了下嘴唇:“是吗,”
“那这一切都得听天由命了……”他闭上眼睛,嘴里又在嘀咕着什么。
“你走吧。”叶永甲说。
黎用便折身出去,轻轻关上门。
叶永甲这才睁开眼睛,透着纸窗看,见黎用沿着窗走过去了。
他方倏然站起,从砚台上拿过那枝笔来,抽出一张白纸,正欲写时,忽发觉砚台里没了墨,便急去书柜那里上翻下翻,也没了墨锭。他转身要去敲门,手刚刚放在门板上,他又思忖起来,不敢向军兵们讨要,遂坐在椅子上,愣了半天,才灵机一动,在刀架上取过那把剑来,在书柜侧面用力刻出几个小字:
‘距之四日’。
于是,他每日都不忘在此处刻上字,若适逢外面的军兵送饭过来,便常顺嘴一问:“外面可有什么议论?”他们有的直不理睬,有的就回上一句‘没有’。
黎用也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不来访他,再一瞧刻的字,已写到‘距之一日’了,这足令他如坐针毡。
直至半夜,他一直睡不着觉,尽管看不见天气,也看不得书,让窄狭的书房里更为窒息,但总比熟睡过去一事不知要好不少。
他就如此苦捱着,熬到纸窗那里都亮起光来,也没听见一声嘈杂的叫喊。过了会儿,军兵照常的端过早饭来,叶永甲心惊肉跳地,又轻轻问他一句:“外面可有什么议论?”此时他竟巴不得望着那人说一个‘有’字。
“没有。”军兵冷冷的回答使他害怕又期盼的心情化为凉气。
“好。”
那人出去了,顺便锁上了门。
他伸了伸脖子,苦笑一番,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他也想着朝廷的兵说不定今日才到,可又一转念,世间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他摇摇头。到底还记不记日子呢?反正是必死无疑了。
叶永甲便懒得去刻。
刻上也好,要不临死前连个所谓的‘遗书’、‘遗迹’都没有。
于是,他也因百无聊赖的驱使,抽出那把剑来。
他还是竖着耳朵听,但他这回听得是昭告他命数了结的炮声。
不知何时会响起。
砰!
一声巨响,炸裂般的炮声使陈州内外都震了三震。
“他奶奶的,这回可听见圣旨来了?还不开门!”
沙哑的声音从一个满脸胡子拉碴的汉子那里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