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贤卿即教看门的把住门口,不许闲人进来,自己则坐在那尊所谓‘祖师爷’的泥像一旁。
未多时,那看门的又折返回来,禀道:“蔡爷,外面有个自称是您故交的人,姓李,从外地来,说想要见见老友。”
蔡贤卿咬着牙,暗自嘀咕道:“这李戏子准是来打秋风的。”
便转头吩咐他:“叫那人进来吧。”
“哟,星长啊,星长!你还记得我吧?当年和你演了不少戏呢!”那位李故交笑嘻嘻地走过来,将手一把搭在蔡贤卿的肩上。
“那是以前的戏名,有什么可说的……”蔡贤卿勉为其难地笑着,“李兄近来过得可好?”
“好是好,不过……”李故交不怀好意地使了个眼色。
“李兄有什么话尽管跟兄弟直说,用不着遮遮掩掩的!”蔡贤卿一拍胸膛,爽快地说道。
“先坐下说吧。”
李故交在他身前那张椅子上坐下,“兄弟啊,为兄我近来因赌了些银子,欠了别人点钱……那些人都是和我玩在一块的兄弟,我也不敢不给人家面子不是?流落至此,就为找点活干,挣几个铜板,好好地还了债。可谁想那些老爷嫌咱是戏子出身,正眼都瞧不上……如今真是内外交困呀!”他一甩手,叹了口重气。
“这算什么!我蔡贤卿近来是飞黄腾达了,可也不能忘了兄弟。我这就拿钱!”说罢,他伸手就去褡裢里摸银子。
“不用了,这哪好意思……”这位李故交笑开了花,但仍假情假意地劝阻着。
“啊呀……”蔡贤卿费劲地摸着口袋,神色有些难堪。
那李故交的脸色霎时青了:“怎么?”
“我今日分文未带,望兄弟你能……谅解一二。”蔡贤卿笑着说。
“那……”
“这事先放一边,”蔡贤卿道,“话说我二人多年不见,不知兄弟你可曾成家?”
李故交有些漫不经心了:“成家倒也算成了,这没什么好说的……不过你要是没带银子……”
“你们回来了?”蔡贤卿看那帮小戏子们端着瓜果进来了,连忙迎上前说道。
“这些果实也都新鲜,快点供奉上去!”蔡贤卿只看了眼供品,便即刻吩咐他们道。
“李兄啊,既然无事,那我就不留你了……”蔡贤卿不顾那位李故交焦急的神情,扶着他的肩膀,回头一瞥看门人:“送客!”
蔡贤卿随即祭拜了祖师爷,也不讲究甚么排场,无非就是率人磕了几个响头。拜毕,蔡贤卿便在此处排开了戏,教习了一晚,方都散去。
次日,他们准备上了行头,便启程往王府去了。
蔡贤卿又去拜会了王爷,这回因无重任在身,故聊起来都无戒备,极其投合。
蔡贤卿遂从堂里出来,带众戏子走到西侧的那间名叫‘延宾厅’的屋子,是用来迎接大小官员的处所。迎面倒不设照壁,而直面着空敞的大厅,地上铺着金丝刺绣羊毛圆毯,头顶照着五彩斑斓的西洋水晶吊灯,极具富丽堂皇。
两旁则延伸着过道,过道的东西两侧各有几间屋,蔡贤卿正好将行头搬到屋去,令戏子们更衣画妆。
他自己倒闲来无事,便从屋里出来,在过道散着步。无意抬头。忽见门外走来一人,见他身着官服,头发半黑半白,背面朝向此处。
“那是哪位官老爷呀?”蔡贤卿喊道。
那人急忙转身,蔡贤卿便见他生得身子骨稍瘦,但身长约八尺有余,比自己足高出半个头;五官端正,额头上横添了几道皱纹。
“您可是管戏班的蔡老先生?”
二人都行过礼,那人方才笑问。
“是,是啊。足下乃是何人?”蔡贤卿丝毫不记得南京有这号人物,好奇地问道。
“在下乃新晋南京知府,姓叶名永甲,字廷龙。我还记得您的恩情,可您算是忘了我喽。”叶永甲答道。
“叶永甲……?”蔡贤卿摇摇头,“我年纪也大了,真不记得这许多人物……”
叶永甲说道:“我在昔日,约莫是十年前被朝廷夺了进士,亏我托了卫祭酒向您相求,才得以位至今日啊。”
“老朽想起来了!”他顿时如拨云见日一般,开怀大笑:“这桩也算大事,我还听说你去陈州了,结果回来是功成名就了!你今年才三十多吧?真是年少有为啊!”
“岂敢,岂敢……”
“我还得和你说许多话呢,先坐下聊聊!”蔡贤卿从墙边拿来两张椅子,分别坐下。
“我奉劝你一句,别仗着自己是一州长官,便想作威作福,凡事都得先顺着王爷才是。”
“在下明白。”叶永甲知其是万和顺的心腹,故不敢多言半句,异常谨慎。
“你觉得王爷此人怎样?”
蔡贤卿漫不经心的抛出这句话来,却使叶永甲突生慌乱,他连忙答道:“万王爷心系百姓,一心为社稷国家着想,当然是国之能臣了。”
蔡贤卿见他所言都是奉承之词,知其对自己深有戒心,便有些不乐意了:“我是真心实意地问你,你却敷衍开我了。”
他腾地站起,“你不敢说,我偏有胆把我的胸怀明白地讲述出来!”
叶永甲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