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媪随着卓冷屏跋山涉水,生怕被官兵缉捕,故一路上都不敢安歇片刻,只知道跑得越远越好。
她们风餐露宿,也不知行了多少路程,看了多少日月,终于在一个小县城内安歇下来。
母女二人问了几家客栈,均不许杂人于此住宿,便只得又行了一段路,才找到一个勉强容她们入住的所在。
二人在店内吃过饭,听那驼背的店家说,此地名为泰州,原先还算富饶,因两年前遭了贼乱,如今已近于荒凉了。他还言道,这泰州从那以后,主政的长官不是横遭大祸就是官运不济,都渐渐传成一个不祥之地了,哪里有人敢到这来?还有多嘴的人说,在这里任官,就代表着仕途一蹶不振了。
卓冷屏对此不感兴趣,光点头称是,听过就忘罢了。
“话说姑娘啊,你最好在此登上名姓,若官府详查,我也能搪塞过去。”店家拿出一本账子来,倚在桌旁说道。
卓冷屏给母亲使了个眼色,便转头笑道:“这个我们自然省得。”
“名字。”店家从褡裢里拿出只笔,说道。
“朱秋光。”
“那位老太太?”
“我姓李。”张老媪微笑着说道。
“哪的人?”
“南京……”张老媪说到一半,突然止住口了。
卓冷屏忙接道:“南京附近的镇江府。”
“好……镇江府是吧……”他慢慢地写起来。
“这就好了。不过你这女子住店是有些不方便,最好注个男名才行。”
“我这名儿也可作男人看待吧?”
“说的也是!”店家轻快地收了账子,说道,“还有,我这店小,你们住的地方可能破旧些,能凑合就凑合吧。”
“我们也曾过苦日子,受点委屈也不打紧,您放心就是。”卓冷屏恭敬地说。
她母女俩进了屋,见这周遭的墙壁皆是木板搭就,上面还有些许刮痕,以及那种像是被烟熏火燎过的痕迹,极为脏乱。
卓冷屏扶着墙,墙板也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似乎不甚结实,好像下一刻就会塌陷一般。
她走近床榻,见这床是用木头支起来的,上面垫着一堆枯草;晃了晃,也‘嘎吱’地响了。
“母亲,这架床不稳当呀……”
张老媪慢慢地走过来,往木床上坐了坐,然后哈哈大笑道:“你我在破庙里那种日子都挺过去了,睡一张床又咋了?你放心吧!”
“那女儿就睡地上了。”卓冷屏见母亲不以为意,也欣然地笑了。
卓冷屏凭着烛光,走到旁边的一张木桌前,拉开桌下的抽屉,见里面有一把生锈的小刀,便揣在身上了。
“冷屏,你干什么去啦?”张老媪躺在床上,问道。
“见有把刀,顺便揣在身上。”卓冷屏吹了吹手上的灰尘。
“你拿这玩意睡觉?”张老媪怕她去干出什么事来,有些慌张。
“娘,您不用担心,我是觉得我们孤儿寡母的,容易被贼盯上……最好带个东西防备着些。”她说罢,便安心地打了打哈欠,躺在地上,借窗外的一束月光看着母亲的脸。
冷屏许久都没这么直视过母亲了,发觉她的脸竟愈见消瘦、枯黄了。她知道母亲自从经过这几月来的奔波,身心都乏累了,可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冷屏甚至有良心上的自责,愧疚未能好好保护她,未能让母亲享受到晚年安宁的生活。只能用那透澈的眼睛天真地望着她,轻轻说道:
“母亲,您好生休息,女儿还要陪您过上好日子呢。”
张老媪心头一酸,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没有一句话。
这一刻很寂静,甚至寒冷,但在这母女俩心间,唯一能感受到的却是温暖。
张老媪打了个哆嗦,“有点冷啊…”她说着,拽了拽自己单薄的衣服。
“冷?”
卓冷屏没有丝毫犹豫,一时间就站起来了,她迅速地将外衣脱下,攥在手里,走近那张床榻,把衣服静静披在母亲身上。
“这样就不冷了,可是?”卓冷屏笑嘻嘻地问道。
“不冷啦,不冷啦……”张老媪绽开了慈祥而幸福的笑容,便缓缓垂下眼皮,似乎逐渐睡去了。
卓冷屏摸着母亲的手还有点冰凉,便使身体贴在母亲背上,当作一席床被,将她紧紧裹在怀抱之中。
卓冷屏在漫长的深夜中也困意渐发,不知不觉地倚在她母亲身边睡着了。
天刚蒙蒙亮,卓冷屏睁开眼睛,抬头看她母亲还仍未醒,便慢慢地站起身来。
“女儿呀……”
卓冷屏正走到门口,听见背后的这一声呼唤,便又急忙转过身去。
“您醒了?”
张老媪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却突然咳嗽了好几声。
冷屏拍了拍母亲的背,问道:“您这是怎么了?”
张老媪喘了一口粗气,说道:“没事,没事……咳嗽咳嗽看把你吓的!就是头有点晕,不打紧。”
冷屏担心地去摸摸她的额头,却吓了一大跳,顿时收了手:“母亲,您头上是有点发热……恐怕是前几日冻着了……”
“什么?”张老媪皱皱眉头,“要真染了风寒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