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你说要裁减文官胥吏,还得废置官属?哪些官属该废该留,难道全凭你一张嘴吗!”兵部尚书第一个站出来反对齐咨的意见。
“您从一开始就对我恶言相向……还想不想谈下去了?”齐咨为了给陆放轩面子,隐忍得几乎要把门牙崩断了。
“你句句都不在理,还不许我等反驳?明明夹带着私心,却口口声声说为了南京……”兵部尚书又冷笑道。
“谁有私心,那谁不得好死!”齐咨双目放着寒光,怒视众人,叫那尚书有些生畏了。
众官见议了半天,只是徒增争吵,不见有什么进展,都暗自沉吟起来,犹如一个个打坐的和尚,让整个大殿陷入一片冷寂。
叶永甲绝不能干坐着了。他如今被万、陆二人视为调节朝堂的关键人物,此时便应当毅然地站出来,消弭危机。
“诸位,”他顿顿嗓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说,“既然有这么大的分歧,不如暂且将此议搁置,先推行一个暂时的平和之策,剩下的事慢慢商议,也好向百姓们表明,我们是真心在为此事考量,平抚人情。依本府的看法,先去削减底层官吏的人数,众人没有不同意的吧?”
“越府可要奉行?”
“那还用说,老朽并不偏袒自己人。”陆放轩轻轻说道。
齐咨撇着嘴,很不情愿地嘟囔道:“谨听叶大人之言……”
连情绪最大的齐咨也点头发了话,众人就不存在什么怨言了,俱纷纷答应。万和顺见事情顺利,即写了一篇公文,令在场官员列了名,又当场誊写一份,共放入宫中存之。
众官散后,万和顺却独留胡契一个,与他说道:“此事宜早些叫百姓知道,公文你现在拿着,交与魏冲出去张贴。”
“魏冲?”
“没错,就是他。让他也有个准备,真正的好戏要上台了……”万和顺阴冷地笑了。
叶永甲出了宫城,刚到午门,见齐咨与陆放轩站在那儿,在说些什么。
他拽了拽衣领子,低头走过去,却偶然听见齐咨说:“陆兄弟,这是谁提得议啊……如此不识时务……”
叶永甲的双脚定住了。
“我昔日提拔的一个名士,叫卫怀,除了他全天下没有别的人敢这么做了。”陆放轩的余光乜到了叶永甲的身上,转身看时,他已经走了。
叶永甲并不直接回自己的府邸,而径奔广思坛去了。他进去叩了叩竹屋的门,没人来开,问了行人,才知卫怀在书院里呆着呢,便急急调转方向,朝书院走来。
卫怀摇着他的那副躺椅,在庭院下闭着眼睛。看似悠闲,但随着慢慢拉近,一副愁容便出现在眼前。他的眉头紧锁,忽然,眉尖跳了一下——他听见人的靴子踏到地板上的声音。
“来了?”卫怀猜都不用猜,毕竟书院里现在只有两人。
“来给你拿杯茶。大冷天的,兄长贵为盟主,最好暖暖身子。”
卫怀一睁眼,见夏元龙捧着碗茶,递到他的手边。他便伸手拿来,静静饮了一口。“这杯茶让我想起来和杨兄在一块的那段日子。”
“没错,”夏元龙叹了声气,“当时也在这庭院之下嘛。商议的什么事如今还历历在目。”
“逼万郡王施行我的书院制度。”卫怀道。
“功亏一篑……”夏元龙仰天长叹,“自那以后,为了编纂《行要》,我们的意志、信心、热情,一点点被打磨下去了,书院再不复往时的盛况……可悲啊。”
“这一次我……”
卫怀正说到一半,不知怎地,突然又止住嘴,顾自喝他的茶去了。
“叶知府?你怎么来了?”
卫怀听夏元龙朝着门外说话,不禁抬起头,见叶永甲身穿单衣,手里攥着官袍,大步走了过来。
“卫先生,裁减冗官之策可是您提议的?”叶永甲坐在一旁,喘着粗气,火急火燎地问。
卫怀心中一惊,即刻坐起:“怎么了?惹下什么事了?”
“早知如此,我就不去帮他们调解了,任他们自相残杀……”叶永甲捶胸顿足地说。
“什么意思?我都没搞明白。”卫先生攥着双手,强作镇定,豆大的汗珠一滴滴从指缝间掠过。
“事情是这样的,我刚才去宫里商议您的裁冗官之策,本以为这是万党那些人弄出来的,觉得小心为上。故不敢有所偏倚,生怕得罪各方,便取了条中和之法;谁想到这是您为百姓社稷所谏的良政!倘若当初直接商量下来,必杜两家之贼心,但如此耗下去,恐怕只会演变为一场厮杀,真是愧对先生……”
“不要紧,知府大人,我们的盟主早就将此考虑在内了,既然下定决心,又有何愧哉!”夏元龙上前劝道。
“等等。”卫怀手扶藤拐,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另一只手则不安地晃动着。
“我的改革……不能容他们糟践,我……我要收回成命。”他摇摆不定,声音开始颤抖了。
夏元龙微微抬头,“你疯了?”他以极其低沉的语气问。
卫怀沉默,背转身去。他在想,想到自己的那本奏书有可能造成上百人、甚至上千人在党争中受难——这注定会成为某一方的帮凶。
他不是对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