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论念了给卫祭酒赠俸的那番话,便退将出去,只留着万和顺叶永甲等大人在里头和卫怀长谈。
他在穿堂自觉无聊,便吩咐守把的军士道:“天气冷,本官在院子里走走,若大人有事唤我,你知会我一声。”言罢,便走出穿堂。
彼时他正走在院子里,只顾抬头赏花观景,却没提防道路湿滑,脚下一个踉跄,栽了下去。
他刚要站起来,忽听耳后有人喊道:“王参议,您没事吧?”
王论听这声音不甚熟悉,赶忙回过头来,看是一个身穿素衣的吏员,犹不认得。
“你是什么人?”他从地上爬起,瞅着那胥吏问。
“在下乃是越府的文吏!”他提高了嗓门叫道。
王论听见,浑身都被震麻了一般,脸色惨白,急用手一把捂住他的嘴,慌喝斥道:“你他妈想害死我,滚出去!”他说着,两只拳头迎面就打,要撵那人出府。
那人被逼到角门上,还不肯走,双手死死抓住门板,添了两条血印子。
王论怕人瞧见,遂四下张望,略有犹豫之色,那吏员趁此良机,反手摁住他的拳头,劝道:“王参议歇怒,这里四面可通着几条甬路呢……我等若厮打得久了,必引人来观,何苦招惹麻烦?”
王论咬牙切齿起来,不理他这套说辞,抄起左手,便直直地打在他腮帮子上,骂道:“狗畜生!你分明是奉着陆放轩的命,想来使离间之计,我如何放得你!”
那人禁不住拳头,听了这话,便破涕求饶道:“大人既识破我意,留我在此作何用处?在下情愿交出兜里的银子,乞望宽恕!”
王论霎时罢了手,看那吏员唾出几颗碎牙出来,就自悔下手太重,又知他带了银子,便扯下他的褡裢,叱喝道:“你今日回去,只管与你家陆爷说,万大人可不吃他这等下贱的奸计……”
他从褡裢里掏出几两银子,冷哼了一声:“滚!”
这文吏磕头言谢,即连滚带爬,推开角门走了。
王论犹自盯着那雪花银子看,忽听背后有人轻咳,急收了银子,回头张望,眼神发虚。
“王参议,您最好在里面走走,别离咱们太远了。”一个军兵说道。
“哦……”王论冲他笑着点了下头,“我适才是在解手,不用催促……我这就过去。”
军士看着他从角门那儿走过来,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渐渐走得远了。
这兵本来疑王论心中有鬼,今既见无人在此,便放了胆径直进去,悄悄靠近角门。
他先在墙上摸了一通,不见留着什么东西;又低头往草丛里摸索一番,仍不得一点痕迹。正纳罕着,却转身见那门里留着一条缝,尚未锁起。
军士想道:定是有人要托王参议办事,怕人看着收脏钱,才在此处给他塞银子。
想到此地,他便伸手进去,竟摸得一张信出来。这兵又惊又喜,急忙拆开瞧视,但有篇潦草的公文,并没银两置放在里面。他大失所望似的叹口气,遂将信揉捏一团,踢在墙角下了。
然他回头刚走了两三步,忽记起那公文上不曾盖章,暗自一惊。连忙小跑回去,重又搜出那篇所谓‘公文’来看了。
随后,他把眼睛瞪得愈来愈大,眼珠子惊讶地滚了好几圈,上下扫视了三四遍,才一拍掌叫道:“了不得了!”
“卫先生。”万和顺说到这里,只歪了歪眼睛,两旁的官员便都识趣地退了下去。
“叶知府,你在此等候就行,不得出去。”
“是。”叶永甲不敢不从,折返回来。
卫怀素知这万王爷是个不好惹的,何况曾经还被他摆了一道,吃了个大亏,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可叹夏元龙又不在身边,只能时不时瞪一眼叶永甲,期望他给出哪怕一星半点的建议。然而在万和顺面前,这是必不可能之事。
卫怀无奈,只得先试探口风,笑着敬了他一杯茶:“郡王,卫怀何德何能,敢受此匾?不过稍为国家尽力耳,本分之事也。”
万和顺品了口茶:“本官既已赠之,就不必再三过谦了。”
“但……”他嘴角被茶水沾湿的胡须微微抖动。
卫怀正斟着茶,忽地两手一颤,洒出几滴水来,溅在自己那衣袖上。卫怀大惊失色,急将茶水拭去,顺势拱手作礼道:“大人……只管明说。”
万和顺正欲开口,见一军士卷帘而入,面有难色,匆匆走到他面前,低声禀报了几句话。万和顺点点头,随即挥手示意他出去,重又转头微笑,声音更为洪亮:“卫先生,是外面的人有些事情,已经吩咐去了。”
言罢,他便一转话锋,叹息道:“我接刚才的话讲下去。先生虽然一心向国,但您的裁冗官之政却很难推行下去,这……这实在令我犯难。”
“郡王之命,莫敢不从,在下也是竭力亲为,惭不能一整局面,望郡王恕罪。”叶永甲忙说。
万和顺咂了咂嘴:“唉,本官这话又不是针对廷龙你,何必要谢罪呢!”
叶永甲急急跪下:“纵万公能恕下官,恐百姓不能恕也,”说着,他解下官帽,递到万和顺面前:“恳请郡王罢了小人的官职,以图几日安生!”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