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忠又不能空手回去,只得和这些人硬磨:“诸位消消火气,文某真是带着过大掌柜的命令来的,千真万确,不要误会。”
那奴才自以得了主子的吩咐,便天不怕地不怕了,挺起腰杆说:“文掌柜,凡事都要证据为先,你若还在此蛮横无礼,小心我赶你出去!”
文忠哪受得了这奴才的气,大步跑向堂来,吓得那奴才脖子往下一缩,半截身子滑到桌子底下;前者顺势按定桌子,像老虎一般盯着他。
管事们见了,都呆滞半晌,不曾说话。
“我……我把印信交了,给……给你……”那奴才面色惨白,身体吓得瘫软,伸出手去摸印信。
“不必了,文某商议完送布数目的事,即刻回去。”他握住这奴才的胳膊。
“您说了算,说了算。”他狼狈地爬起来,朝文忠连忙道歉。
“行了,”文忠背起手,坐到一旁,“你们拟了名单没有?有的话,可以叫我看看。”
有位管事懒散地取过名单,然后晃晃荡荡地走来:“拟了快一半,文公请过目。”
他的举止文忠只当作没看见,从容地接来这份名单,上下扫了几眼,却不太满意地咂咂嘴。
“省里怎么没人去送?”文忠轻轻放下,抬头问。
“学政远在别府,巡抚又没这个意思,还不如少给几匹布呢。再说谁愿和柳党牵扯上关系……”管事道。
“巡抚是要常驻在扬州的,恐怕连过掌柜都不知道这点。这是说不牵扯就能好的了?”文忠道,“不如早些献殷勤,免除后顾之忧。”
管事们纷纷应和。
文忠把名单递回那人手中,语重心长地道:“此事关乎染坊前途,一定要与你们掌柜说说。”
此后几人斟酌一番,最终便真正定下了送布的数目。以巡抚为最,知府次之,差人送至各家府邸。
巡抚此时正在厅上收着贺礼,见一个面生的差人来跪,说是送布匹的。邝昌顺眼望去,后头果有两三人抬着红箱子。
“报。”他冷着脸说。
那人手捧红纸,读道:“扬州过家染坊过湘人特拜过巡抚大人,以大人初至扬州,未曾示一二殷勤,深为愧疚。故贡献坊内织染绸缎十五匹,敬奉大人!”
邝昌正欲拉拢扬州的名望之门,借以膨胀势力,今日得了过家这番好礼,笑逐颜开,情不自禁地说了声:“好!”又道:“你掌柜心意甚重,本抚欣慰之至,日后定不负汝,去罢。”
这差人带携众人刚一出来,过湘人便在过府听说了染坊的消息。他知道文忠竟不按部就班地行事,反而自作主张,多给了省里一份,又得‘斩下头功’。尽管这是救命之策,但仅让此时的湘人感觉又气又怕:气乃文忠不甘发落,怕是文忠又将收买人心。
染坊万万不得使文忠去了。湘人这般想着,即刻命人再唤文忠入府。
“过贤弟,你还有什么事?”文忠来得不算慢,因是从染坊直接来的,不曾回舍歇息。
“多谢文大哥襄助,这事办的真利索。”他虽在夸赞,但没有什么热情,只顾揉着太阳穴,身子一动不动。
“啊,掌柜识人有方,商量得自然妥当。”文忠应付式地笑了笑。
“不过……”湘人一看天,“染坊虽说摆平,府中还有些琐事需您照料。这样吧,您这两日够忙的,身体别太疲惫,不如染坊就令愚弟分担,您管管府内好了。”
文忠侧着耳朵一听,便苦笑道:“染坊我尚不敢插手,何况过家的家事?”
过湘人貌似不愿予以回应。
文忠心中五味杂陈,只能嗟叹一声:“那就……那我继续干两天。”
在文掌柜接手的第一天,便产生出种种令人头疼的问题:像有的奴才突然告病、某位管事又赴丧事,几位过楚子的堂表兄弟还常喊苦喊累,调动不起;甚至过楚子的媳妇每每催问湘人何时回来,明着排挤这位外人。
文忠也伺候够了,他也告个病,溜回赌坊。
兄弟们见文忠垂头丧气地回来,额头上像凝聚一团黑云,好不惊讶,追来问“怎么了”。
文忠冷漠地闭起嘴,看着围堵在门口的众人,半天只吐出四个字:“叫管七来。”
“什么?!”管七几乎跃起来,“湘人也太是个畜生了!为什么不和弟兄们讲?”
“湘人做事狠绝,从未想过收手。若我再目光短浅,高声说出来,咱和过家还有可能相处?”文忠用手势叫其安静。
“这件事我还不好和湘人明言……但越拖越麻烦。”文忠仍在沉思,“陈同知回来没有?”
管七急道:“回来了,回来了,昨晚入得城。”
“惟有让他来缓解矛盾,”文忠道,“最起码可以消弭一点点误会。”
“如何行动,全由您了。”管七急切地说。
“你去找他,求他借封乡绅的事,为你文哥排忧解难。”文忠猛然转头,“你可懂得?”
管七心领神会地一笑。
“去吧。”文忠看见这个笑容,充满了信心。
陈同袍回了家,冷屏听见那沉重的脚步,忙不迭地推开门,恰巧与同袍相撞。
“夫君,一路辛苦。”冷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