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大人,你身为南京长官,理应起个表率。缘何这么晚才来啊?”万和顺责问道。
叶永甲将手中的文书递了上去:“叶某适有一事相请,故而来的缓些,望您恕罪。”
万和顺看那文书上写的:‘新年已至,下官急须走访亲友,拜年道贺,此乡井之礼数,不可轻也。某虽北人,亦有一二亲戚居住江淮,近在眼前,不得不探,乞告假三日,特拜郡王。’
万和顺缓缓将信放下,微笑道:“按圣朝规制,新年本就是休假几天的。因城里事情不少,故这两日让你好生照料。累坏了吧,歇息歇息也好。”
叶永甲即一叩头:“多谢郡王体谅。”
他走了后,胡契便贴过来,与万和顺道:“叶永甲恐是说的谎话,不如差人追其行踪,看他往何处去。”
万和顺眉目间一锁,片刻又放松下来,叹息道:“胡尚书,人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们既除不了此人,就不必过多防备了。”
陈同袍正在过湘人府上喝新春之酒,见一衙吏来报:“有自称南京知府者欲拜谒大人。”
“我马上去。”他将这衙吏打发走了。
过湘人看陈同知将外袍套上,忙问:“这人可是您说的叶永甲?”
“没错。”后者回答。
“他是个万党人,您这就去见他,邝巡抚难保会有意见呀。”过湘人无不担心地说。
陈同袍一停,方才摇头道:“不要紧,我自有办法。陈某先陪叶知府到各处走走。”
“你家同知老爷来了吗?”
“快来了,快来了,陈老爷亲口说的……”
叶永甲正被官兵挡着路,只能焦急地问那衙吏;忽然远处有架轿子来了,在城门前停下,有位身材矮小的官员卷帘而出,紧了紧衣服,喝令众兵丁道:“都散开,这位乃是南京大名鼎鼎的叶知府!”
“共胄兄!”叶永甲跑上去,兴高采烈地作了三遍揖。
陈同袍亦拱手回礼:“叶知府,新年可好?我在这里没处去,回不得乡,倒是廷龙还不忘看看我这个朋友!”
叶永甲笑道:“叶某是告了假才来的,只为和您共庆新年啊!”
“既然如此,我带廷龙见识见识扬州的风貌,”他向西一指,“城外三十里有座庙山,其地山川胜概,一去便知。不如与公闲游几步?”
叶永甲见同袍甚为殷勤,连连点头:“好!逢上今日心情不错,走一遭无妨!”
二人换了身便衣,摇舟离了江都城,顺流而下,傍及山下,徒步而去。
叶永甲仰头看时,山上小路蜿蜒,直通山顶,果建有一间庙宇。
陈同袍指之曰:“此山又谓作盘古山,因此庙供奉盘古神像,故而得名。”
二人一边闲唠,一面上山,刚走到半山腰,见前面搭着几座凉亭,便各自坐下,倚着亭柱歇息。
“好风光。”叶永甲眺望远处,见溪流淙淙、舟楫相继,顿觉视线大开,胸中格外广阔。
“南京乃天下都会,名士所趋,那里的风光想必更为壮丽,叶知府的眼界应不限于此啊。”陈同袍看他那痴迷的样子,轻声问道。
叶永甲收回目光,以拳击柱,叹出一口气:“平日为权力所累,在人家的眼皮子下办事,哪还有心思搞这些……”
陈同袍觉其话外有音,又笑道:“廷龙恐怕难处颇多啊。”
叶永甲回过头来:“共胄有所不知,万郡王素以仇敌视我,派个书办来我衙门,名称辅佐,实则监视。其人掌握大权,揽功夺威,在下三番五次锐意除之,尽为挫败。叶某实在不知为何,便想到了兄长,想在兄长这里求计。”
陈同袍捋着胡须,徐徐说道:“同袍不知你那儿的情况,只得稍试言之。”他一清嗓子,“万和顺以仇敌待汝之故者,乃是足下与我这扬州来往甚密,疑为柳党,防备当是自然。加上这几日不怎太平,扬州全境几乎被邝昌把握,柳党势头正盛,扰了万、陆的安宁,他们必然要同仇敌忾,廷龙的夺权,按道理讲……成功不得。”
叶永甲咬了咬牙:“真没办法么?”
“不如由我这里遏制住柳党的劲头,让南京不再陷入紧张,或许你能搏出一两个机遇。”
“好主意!”叶永甲激动地一拍掌,一会儿却疑惑起来:“就凭你一人?遏制住劲头?”
陈同袍道:“我正好有这样的法子,办起来很容易,请廷龙不必有如此疑虑。”
叶永甲见他事事都分析的冷静非常,单凭寥寥几句话,就像是设身处地一般,顷刻间,便对南京的情势了如指掌了。叶永甲除了深深的佩服之外,对他还有了几分提防。其实提防都不太贴切了,那更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他很庆幸这个长着山羊脸的男人是盟友,而不是该对付的敌人。
“叶知府?”陈同袍冷瞥了他一眼。
他这才回过神来,仍旧一副激动的样子:“共胄……共胄兄这妙策真是绝了!”
商议过后,同袍和叶永甲又走向山顶,在庙里拜了神像,游了几圈,因看着天色渐晚,匆匆打道回府了。
“廷龙累坏了吧,”陈同袍拍着他的肩膀,“我府上且沏个好茶,让你这个稀客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