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大哥,您要是有难处,尽可直说。”湘人将文忠拉到厅上,一面说。
“不是有难处,也不是我不愿给这银子,只有些担心。”文忠坐下说,“你们过家从未干过别的营生,据我所知,这当铺是不好办的;不过思兴要断吕家的财路,那势必要去仪征走一遭,当年你兄长便是这样。将这当铺的事儿都摸个清楚,再干也不算晚。”
“贤弟正可借着拜年的名访吕家,这岂不为上策?”文忠叩着桌子,切谏道。
湘人见其言语坚决,只好权且答应:“您这些肺腑之言,湘人自当铭记在心。文掌柜帮了个大忙啊!”
“哈哈,”文忠站起身来,“我来只为了这一件事。既然如此,文某也该走了。告辞!”他便不再留一步,径直走出府外。
湘人一转身,旁边的管事立即凑上来,啧啧叹道:“看来……文掌柜不太想帮忙啊。”
湘人听罢,沉吟片刻,对道:“是啊,他这明显是缓兵之计嘛,要拖久一点。可惜我不中计。”
管事笑几下,又道:“小的虽然也这么想,但赌坊的脸面还得顾,主子总不能不考虑吧。”
湘人醒悟般地点了点头:“言之有理,言之有理。不如这么着,仪征我是必去无疑,这里你叫陈知府先探探官中的口风,最好去巡抚衙门批个当帖出来,等我一回江都,张罗张罗,当铺即可开张了。文忠之计亦为落空矣。”
管事略皱眉头:“别的好说,铺子在哪都还没确定,恐怕当帖请不下来。”
湘人急望向他:“能不能先把铺子买好?”
管事筹算一阵,撇撇嘴:“难。和人家谈卖地的事,一两天谈不拢。”
他一捶墙壁,无奈地说:“唯独指望陈同知了……”
在过湘人出发后,过府管事才在衙门门口候到了陈同袍。他在其耳边低语两句,便急着走了。
陈同袍面无表情,若无其事般进了衙门,见知府在二堂呆坐,便一行礼。
知府这个新年过得不怎样顺。那邝巡抚自恃权重,强令那些在本地有头有脸的人物来拜,贺礼收了不少;而知府这处却门庭冷落,不显他的气派了。除夕夜里,他只和家人喝了两杯寡酒,怒骂了顿邝昌,闷头睡了。
他一连几日都愁眉苦脸的,头发还散乱着,胡须上灰尘遍生,面目极为颓丧。
“同知,坐下?”知府用冷眼一瞥他。
“不必了,”陈同袍谦让道,“下官有件事要问您的看法。”
“说。”
“过家,就是那染坊的掌柜过湘人,要开一所当铺,您要准的话,就让他们去拿当帖。”
知府眼睛一瞪,大骂道:“他妈的,这过家昔日怎样讨好本府,如今见我失势,一个个都滚了!你说他们这帮东西滚到哪去?滚到邝昌脚底下,三拜九叩当奴才当得可欢呢!现在又要开当铺,让我给他们领当帖……呸!这过家独霸一方、无法无天,如今整治一番方好!陈同知,你还要替他们跑腿,你也要投柳党?”
陈同袍敛着手,闭口不言。
知府突然变了一脸愠色,大吼道:“好!好!你不说话了?你真是这么想了!”
陈同袍又低了头。
“吃里扒外的货色!”知府气得踹一脚桌子,指着陈同袍的头,唾沫横飞:“当帖?当帖在巡抚那儿批,你愿去就去,我管不着,别忘了给你那柳党主子献殷勤!滚!”
陈同袍也不回嘴,默默地转过身,朝衙门外走去。鉴于知府的大发雷霆,作为副手的他也不便行事,故给过府的答复是‘再等两日,当帖一定送来’。
较江都的暗潮涌动而言,仪征实在是安宁之地。吕家在这些不紧不慢的日子里渐渐恢复声威,不仅当铺又开了几处,小商人们亦都来依附。
吕正甫一点不关心外地的事情,他丧子之后,行事总有些迟缓,讲话费劲,耳朵更聋,故平日只问正事,懒与外人闲谈了。
今日他听说过家的人又来,便一字一顿地问:“还、还是过楚子?”
“过楚子?”禀告的奴才哈哈一笑,“那厮都死了几个月了!”
“死了……”吕正甫激动地咳嗽两声,家人搀扶住了。
“这番是谁来?他儿子?”
“那厮不得好死,又断了子孙,哪还有儿子。”
吕正甫流下两行泪水:“天道好还,终报寿儿之仇矣。报应,报应啊……”
“这回乃其胞弟接管了染坊,叫过湘人,说来此给主子您拜年。”
“过家没一个好东西,此来必有诈,不见。”吕正甫的目光充满了敌意。
“量那二十出头的毛孩子,有什么成见?”这奴才冷笑道,“主子,趁此之际,正摸清其底细,岂不是好事?”
吕正甫道:“那就按你说的,老朽不惧。立刻动身,前往迎迓。”
“吕老爷子!”过湘人跳下车来,向吕正甫一躬身。
吕正甫端详了他的相貌,笑道:“过掌柜,你兄长与我甚有情谊,可谓至交。今其既去,吾尚悲惜不忘,今见掌柜一表人才,如睹故人。”
湘人道:“吕老爷子待人如此恭敬,晚辈羞愧难当。”
“何必客气呢,”吕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