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同袍因在城内乘马,不敢走快,只慢慢拉着辔头,已是行到中途。二人谈笑之间,忽听身背后有几声急喝,转身看去,见一位差人快马加鞭,飞驰而来,差点将沿路的百姓撞翻。
陈同袍打量了他这身行头,顿时明白过来,便回马喝止道:“我不跑,有事慢点说。”
那人临近了,笑着一拱手:“陈大人,您这是要去哪呀?”
“书吏,这你不应该问吧。”同袍瞅了瞅身旁的管家,“是府台有吩咐吗?”
“小的多嘴了。不过府台大人说有急事,找您商量。”这书吏急得满头大汗。
那管家正要说些什么时,两只手却被陈同袍死死按住:“既然紧急,陈某当火速赶回。”
知府在院子里徘徊了一阵,见陈同袍和过府的管家一并回来了。他又惊又喜,甚至连说辞都没想好,就主动迎上去了。
“你们两个去哪儿了?本官找得辛苦呀。”知府拍打着陈同袍的衣袖,笑容满面。
陈同袍面无表情:“我听说您有急事问下官。”
“啊……”知府稍加思索,“这不县内有民讼的事,知县难决,你正好帮我参谋一下;还有通判前些时候请了病,如今三五日未归,你去探望一下,让他早点回衙……”
那二人却一言不发,默默看着他。
“到书房看看去?”知府见气氛不对,忙笑着问。
陈同袍也没反驳,这才低头答了句‘是’,跟着他进了书房。
这件民讼之案根本称不上难办,不耗一点气力,干净利落地解决下来,即批了字,差人交江都县衙处置。
那管家觉得这场面太过滑稽,鼻子里便轻哼一下。哪料知府耳朵还尖,登时顺声望去,目光正好落在他那只紧握批文的手。
“唉,你拿着什么物件?”知府明知故问道。
管家一时忘了将批文放好,听知府大人此言方出,便吓得浑身一激灵,急欲藏起:“这是……这是……”
知府不紧不慢地走过去,笑道:“这是官府的批文吧?”
这管家心中直突突地跳,愣得说不出话来,竟叫这知府夺了那批好的呈子。
知府拈着纸,用眼睛扫过一遍,便将批文扔回他的手里。
“大人,知县有批当帖的权力。”陈同袍冷冷地说。
知府这回不愿与他斗气,反而心平气和:“这倒不假。但吾既为扬州之首,对于当税之事自须慎之又慎。陈同知,请你且回宅邸,待本府考虑周全,再派你来取批文,如何?”
管家还要辩上几句,陈同袍却坚定地离开书房,走到门口,向他一招手:“管家爷,走吧。”管家嘟囔一嘴,亦随之离开。
知府虽顺利压下了呈文,但感觉弥漫在空气里的并非是欢快,而充满了恐慌与不安。一种深深的不安促使他下了一个命令:“各房需紧盯陈同袍近日行踪,如有异常,旋即上报。”
过湘人到达了江都城。他原本幻想着陈同袍替他揽下一切难事,可惜事与愿违,他匆匆回到府内,听管家说了来龙去脉,才知道,陈同袍对此无能为力。
“这知府不能再留了……”他发出的感叹很是危险,“只有联结邝昌,方能撼动知府之位呀。”
管家趁机进言道:“目前局势瞬息万变,陈同知身为知府之副,必有真知灼见,不如请他再来府上,问其可有门路。”
过湘人正欲答应,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忙说:“慢着。若论找门路,不少官员还得求一个人。”
“谁?”管家好奇起来。
湘人用手指在墙上比划了个字,管家心领神会,两只眼睛一溜:“我这就去请!”
“你们这么快就想动手?”文忠和湘人作过揖,随即坐下。
“文大哥,先发制人,此良策也,”过湘人道,“望您能指个门路,和巡抚能搭上话的门路。”
文忠是巴不得开不成当铺的,但知府那里起了‘杀心’,江都又危机四伏,大势已不可挽,怎能再去计较这些。便直说道:
“文某不说废话,就这么跟你讲,这邝巡抚在这儿找了不少表子作乐,其中有个半掩门,家住太平桥边儿,与邝昌最为要好。如能求她在邝巡抚耳旁说说,保你过家不受知府威逼。”
说罢,他见湘人一脸半信半疑的样子,便捶了捶胸脯:“文某怎么说都是在江都搅动风云的人物,知晓这些东西还不简单?”
湘人方才点头称是。
“过大掌柜,这表子每晚都要去邝昌府里,你听敲了一更,就派人到太平桥,找这个女人。”
“我把她住的地儿写给你看,你一定揣好。”
文忠说着,讨来一枝笔,将这女人的地址写出来,撕成一张纸条,递给湘人。
“思兴,夜里宵禁,要小心行事。我就帮你到这儿了。”他的告辞似乎太过干脆,一声不响,来去如风。或许过湘人还正满意这样的方式。
过湘人果然闷坐到了打更。他原本就昏昏欲睡了,听了梆子的声音,顿时提起精神,一路小跑到管家的屋:“别睡了!别睡了!”
管家慌忙套上衣服,跨出门槛:“主子,那张纸条烦您塞给我。”
湘人从怀里摸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