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您都知道了……”叶永甲不免慨叹。
史修慎一摆手:“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投奔柳党的人多了去,多你一个怎么?”
“您不懂在下的心迹,”叶永甲道,“国家被这些朋党搞得江河日下,我若立志救民救国,却委身于国贼之下,岂非耻辱?”
史修慎不以为然,反而轻轻一笑:“在陈州时,卢德光让你背了那么多年的黑锅,你都挺过来了;如今再归顺柳镇年,你就忍不了么?若真想匡扶社稷,就该一往无前,这畏畏缩缩的也不成样子。”
叶永甲顿时语塞,听他又道:“再说了,那些官儿虽将柳镇年贬得一文不值,可我看他尚有些优点,只不过手段欠善罢了。”
叶永甲只度他是安慰之言,便无奈地笑了笑:“但愿如此。话说史司禁整日手握禁军,难道对皇上之处境、今日之时局无半点忧虑?”
史修慎与其多年未见,今不测其中用意,不敢妄吐真言,便略加小心地回答:“陛下熟知政事,圣意英明,心中自然有数,绝非臣子所能预也。”
叶永甲看史修慎一副置身事外、小心翼翼的模样,十分失落:“这可是社稷大事,史司禁不愿直言,在下甚为叹息啊。”
“我的本分在这,”史修慎指了指自己穿的这件公服,“见解哪有叶知府这个混官场的深刻。史某该说的都说了,您能听进去半句就算我的一份功劳喽!”
他掸掸身上的灰尘,便告辞了叶知府,出了衙门。叶永甲还在回味适才的话语,只觉得有几分有趣。此时竟困意全消,仍旧拿起笔来,批他的公文。
“小人拜过史司禁!”
史修慎手中的火钳正夹住一小块黑炭,听见堂下这尖锐的高声,手略一抖,那炭又滚到火盆子里了。
“什么人?”史修慎起身擦了擦手,皱眉问道。
但看门前有两团黑影渐渐前来,当头一人的长相在灯光中显现出来。
“你是何人?”史修慎看这个面孔很熟悉。
“在下乃越府把领齐咨,特地有事相请,望您准许。”齐咨又行了礼。
史修慎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稍思片刻,才慢慢说道:“……请吧。”
“史司禁,您在家养病,恐怕对外面一些流言也略有耳闻,”齐咨坐在一旁,拨弄着火盆,“比如万和顺的一些动作。”
史修慎并没接到柳镇年的什么命令,对此很为惊奇:“哦?”
齐咨见他那茫然的眼睛,登时明白了八九,转而想道:‘这厮远离朝政多日,我看也没有什么消息;若还轻信万贼清君侧的鬼话,定将我们耍得晕头转向。还不如趁此把万党卖了,报仇雪恨!’
他得了计,放下铁钳,拱手力劝道:“史司禁!您有所不知,万和顺这王八蛋欲谋反啊!”
这话犹如一道迅猛的闪电,使史修慎措手不及,他忙问:“此话当真?”
“当真!”齐咨急得眼珠都红了,“您怕齐某有诈,可我告诉您:今日早晨他将陆公支出城外,又故意派出数名刺客,逼使南京封城,然后带兵长驱直入,意图劫持陛下,倾覆朝廷!请史大人早早令柳将军知晓,以免奸贼得计呀!”
尽管史修慎不清楚事情的脉络,但陆放轩出城巡营他是听人讲过的。万陆两党素来互相猜忌,那陆放轩岂能轻易被‘支出城外’,断乎为掩饰之辞。但看齐咨说的言之凿凿,史修慎便明白得差不多了。
“好!”他不假思索,爽快地回应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往皇帝行在走一趟!”
齐咨大喜,看着史修慎狠狠甩开门走了。他和一同来的那人正贪这里暖和,还想待一会儿呢,却看史修慎又折回来了。
“怎……”
“我想让齐把领写封信,免得吕司禁他们不信哪。”史修慎虽还气喘吁吁,呼着白气,然而脸上多了一丝难以觉察的沉稳。
齐咨没怎么注意,光想着写信这件事了:“太费时间,恐不妥吧。”
史修慎随即僵住不动了。
齐咨和同来的军官面面厮觑,便一咬牙,便将腰边的佩剑扯了又扯,最终扯将下来,双手捧起。
史修慎将佩剑一把拿来,上面刻着齐咨的名字。
“史大人,此物可代信,您干脆拿着去罢!”
“谢过齐把领了。”史修慎把剑放入怀中。
“万党若要搜身,不会败露?”齐咨担心地问。
史修慎点点头:“我就说去找吕司禁谈谈公事,他们万党敢搜我这个禁卫长官?不用操这个心了。”
齐咨也无怀疑,自己继续坐在火盆前,又夹起一颗炭块。
史修慎要从齐咨这取柄剑的原因不是别的,只因为叶永甲。他虽性子比较耿直,但由于在禁军里混了多年,具有相当敏锐的洞察力,还有些老道的经验,自能看出三党的争执对叶知府何其重要。如若纵使万党覆灭,南京发生巨变,则对叶永甲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至于为什么要再救一次他?按史修慎的想法,不仅仅是因为有过几句话的交情,而是看到了叶永甲自陈州以来的魄力和他那暗藏于心的满腔热忱。即使是在京师,他也很少见到这样的人物,他是想要让此人崭露头角的,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