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四猛然惊醒,瞪起眼睛,身前身后已站了十余个凶神恶煞的军兵。他忙要反抗,这些人就拿着麻绳径直套了上去。马四全力挣脱着官兵们的几条手臂,可终究还是被按住了,绑出屋来。
魏冲看了看气喘吁吁的官军们,又看着形如壮熊的马四,不得不稍怀忌惮:“绑紧了,别让他挣开。”
官兵急打了个死结,朝魏冲点了点头。
“你兄弟马五住在这儿么?”魏冲向地上吐口唾沫,用靴子踩了踩,“诸位不用强迫他下跪,我们先和这位捕役好声好气地谈。”
马四毅然地扬起脖子,不发一言。
魏冲气得直咬牙,抓过鞭子,往他脸上狠狠抽去,刮出一道血痕。
“他不说不要紧,”魏冲丢开鞭子,“搜就是,到处搜总能搜到的。我就不在此等候了,先带着这厮到监房审问,你们再把马五抓过来。”
几员官兵走进黑洞洞的监狱,燃起火把火盆,打开一间号房的门,一阵咣当当的响声。
马四手脚戴着镣铐,踉踉跄跄地走来,身后的魏冲还手持藤鞭,不依不饶地大声督促——这让马四的一双赤脚被坑坑洼洼的地面磨出大片的血印。
“滚进去!”
马四被魏冲推入号房,靠在墙边,转过身,眼神中仍带着十足的敌意,如一把利剑,使魏冲心生几分寒意,尽管他面对的是一个手无寸铁的罪犯。
“您是不是该准备禀知叶知府,令他明日审案呀。”牢头坐在一旁的火盆前,问道。
“叶大人事务繁重,不便审理,”魏冲发出阴险的笑声,慢慢朝马四逼近,“我看,就烦请牢头在这里设座,问问这厮的底细,如何?”
“好咧!”牢头爽快地答应,“兄弟们,叫几个会写字的来,陪魏爷坐这儿审犯人!”
“拿下脚铐。”魏冲一屁股坐在长条凳上,盘起腿,使唤着狱吏。
狱吏们解开那约有十多斤的脚铐,丢在角落里。
“跪。”魏冲故意将声音拖得很长,以显示自己的威仪。
“跪,老子不想给儿子跪!”许久不开口的马四突然暴跳如雷,大步走上前去,可膀子被人死死摁住,只把身子乱撞。
“大胆!”魏冲勃然大怒,“信不信魏爷让你死!跪下!”
“死便死,不孝的东西敢杀老……”
“大胆!大胆!大胆!”魏冲砸了三下墙,“先把这厮嘴打了,免得他乱咬人!”
狱吏们终于听到下手的命令了,几只拳恶狠狠地打在颌骨上,把门牙都打掉了两颗,让马四吐出一口鲜血。
可他还是屹立不倒,石像一般直挺挺地站立,只是擦了擦嘴角的鲜血。
魏冲的脑袋都快炸了,他继续狂躁式的大吼:“他不说话了,就逼着他跪!不跪下,今天这案子不开审!”
三五个狱吏掰他的腿、踢他的膝……用尽了许多办法,但还是不奏效。牢头见这马四如此之倔,也看不下去了,撸起袖子,推开众人:“我来试试。”
他跑到角落,捡起那沉重的镣铐,在马四面前晃荡:“你跪却不跪?”
马四朝他脸上就是一口唾沫,弄得这牢头大怒,将铐子重重砸到前者的脚踝上,刮下一块皮肉来。
他的脚抽搐了一下,但并没有屈膝,反而更加笔直,任着血液一滴滴从脚趾缝淌进地面。
魏冲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壮汉竟有这般魄力,吓得眼睛发直,呆呆地出神。不仅魏书办,就连四周这些久经沙、看惯犯人千姿百态的‘老兵’,都不免为之震撼,重新打量着他的钢铁身躯。
“再砸一次……?”有员狱吏张着空虚的目光,环视左右。
牢头擦了汗,匆匆从号房出来,在魏冲耳边说道:“此人跪都不愿,何况招供?总不能把他在牢里打死喽……怎么说也要定罪啊。”
魏冲紧锁眉头:“这厮顽固得很,若他兄弟和他一个德性,岂不坏事……”
“押罪人马五到!”
魏冲扭过脖子,见官兵押着一个瘦削的身影,那人虽高,然较其兄瘦弱;脸小而黝黑,相貌很是朴实。
“你是马四的弟弟?”魏冲对他则采取另一种策略,抬起眉毛,微笑问。
马五听说他是奉旨的人物,连忙回答:“哦,在下……小人是的。”
“镣铐解了,”魏冲一边吩咐,一边作了握手的手势,“这位是讲道理的。”
“谢谢您!”马五见他也算友善,即作了揖,又和他握了手。
“你知道你们马家犯了什么罪过?”魏冲将他拉到一边,以免马四看见,会打扰他俩的谈话。
“实在不知,我是不明不白地来了。”马五欠身答道。
“我给你讲讲,”魏冲心平气和地道,“你兄长呢,与魏某这等文官不太对付;我管着裁冗之事,总要看看巡检司的情况吧?因为一些陈年旧怨,你兄不满意,对我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倒非魏某小气,但这对衙门的权威有害。我就要审他。结果不知他又得罪了哪个同僚,把什么鱼肉乡里、贪污受贿给说出来了。不过尚未成真,这些事还在严查……”
“我们家清清白白,绝对不干这种坏事!”马五深感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