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夏副盟,请坐。”叶永甲草草收拾了笔墨,便在他对面坐下。
“您不常来啊,此次必有话要说。”他将一碗茶放到夏元龙手中。
夏元龙不及饮茶,开门见山地说道:“叶大人,别嫌我冒犯,在下就挑明说罢。适才于市斩了三十余名无辜百姓,卫先生心怀不忍,对裁冗之策踌躇不定,欲停此政。夏某和他吵了几句,仍不能动其心志。想到叶知府曾为及民学生,故而为大计考虑,特来求之。”
叶永甲听罢,稍有些无精打采:“卫先生若心意已决,恐怕我是劝不住了。”
“这话差矣。大人想想,连你这个执政南京的都去劝谏了,便说明大势已定,不可再转。念及旧情,他怎能不给个面子?”夏元龙道。
叶永甲却沉吟道:“卫先生的担忧不无道理。此地党争一触即发,若不暂且停下裁冗,我也难以自保啊。”
夏元龙见叶永甲亦是这般想法,犯起难来;思前想后,终不可与之激辩,便继续劝说:“如今正好令两党厮杀,我书院趁机收揽民心、壮大声势,岂不为妙?难道知府只愿自身安宁乎?”
叶永甲登时变色:“夏副盟,叶某虽说久时寄人篱下,协助乱党,但不会让千万百姓在我眼底下饱受苦难!要是百姓听说了足下的新政,恐怕绝不会慨然赴死吧!”
夏元龙笑着摇摇头,只得沉下心来,喝了杯茶:“夏某的良苦用心,望叶大人理解。况且卫先生若把此策撤了,二党必将矛头对准书院,南京更有不虞之祸,您千万深思熟虑,不要害了及民兄……”
最终还是这招有用,正中了叶永甲的软肋。尽管他对马捕役和众百姓的死耿耿于怀,但实在敌不过夏元龙的苦苦相劝,亦是对卫怀的颇具担忧,使得他心中冒出一个妥协的想法——试一试或未可知。
“好吧,”叶永甲下定了决心,“为保险起见,我一面跟你去找卫先生,一面上禀朝廷,教柳党获知情形,作第二手准备,何如?”
夏元龙好不容易等得他开口答应,那肯再驳,连忙俯身称是:“叶大人有心助我,夏某不敢言怨,唯听安排就是。”
晏良自皇上的行宫出来后,立即接到了叶永甲的来书。他来不及拆开看,匆匆踏步赶往柳镇年处。
柳镇年和他碰了面,只互觑一眼,并不言语,拿书信过目。
柳将军紧张地看完后,遂释然一笑:“这时候来信,还以为两党真正交锋了,谁想是这等小事!”
晏良脸上顿见红光,讨书同视,乃笑言:“万府上常说卫怀此人率性而为,丝毫不顾他人之想,今日可真见识到了。此事放心交与叶知府处置。”
柳镇年哈哈大笑:“这叶廷龙也是怕了那厮喽,还为此递个书来,哈哈……”
“这事何须再劳您分神,”晏良说着,将书信扔到火盆中,“现有一件大事,更请将军决策。”
柳镇年点点头,晏良便献策道:“驴皮巷一事虽为两党取悦魏冲之举,然太过凶残,流言四伏,有伤朝廷圣明之政,将军流芳之誉。二党如不能平息,则党争何日也起不了头。将军当为二人清扫道路,好令彼等大展拳脚,不致耽搁。”
柳镇年道:“那本官即调拨军队,去驴皮巷封锁消息,以免有人走漏风声。”
“且慢!”晏良见他已要唤吕迎山来,忙扯住他的胳膊,“此事马虎不得。若直派一军去,不仅不能安众,反而叫百姓惊扰。”
柳镇年只得将双手放回膝上,瞥一眼他:“晏侍郎又想出什么主意了?”
“驴皮巷一夜之间,男子被捕杀者近半,宅所三十余处,家室皆未有个照顾。将军可借诏张贴告示,言三十多名死犯罪不可赦,合当伏诛,以止流闻;另言只杀一人,不问家眷,以安人心;再为亡者亲属安置别处,远隔巷子,以杜人言;最后将这三十余座空宅恩赐清苦百姓,则驴皮巷重归安堵,不复有惶惶之日也。”
柳镇年听他这般侃侃而谈、面面俱到,不禁拍腿叫好道:“侍郎真不逊于你兄长哇!此计恩威并施,正合我意,就着桂太尉草诏,令人至驴皮巷安抚民心!”
叶永甲同夏元龙一齐回到书院,在内庭寻卫怀不见,便往思和堂走,见卫怀坐在拱门内的石凳上,闷头捋须,若有所思。
“及民,”夏元龙上前作揖,“刚才的事,夏某言辞激烈,多有冲撞,望卫兄也不用介意。”
卫怀缓缓抬头,依旧严肃:“你肯答应了么?”
夏元龙苦笑一下,指了指身后:“你问问他怎么想,我就怎么想的。”
卫怀看时,乃是叶永甲亲身前来,心中想道:‘这是拉来的说客的’,故也没给好脸色,只摆手令其坐下。
叶永甲尴尬地瞅了瞅夏元龙,夏元龙急朝他使眼色,别无甚话。他便咳嗽两声,不情不愿地劝道:“卫先生,叶某本不同意夏副盟之言,后来……”
“我看你现在也不赞同吧。”卫怀一抓藤拐,冷冷地说。
“这……”叶永甲有些愣了,幸亏脑子转得快,又拿出一副笑脸,“卫先生,我只是感觉为难。但做事还得眼光长远要紧,夏副盟说的对呀。今日虽因党争冤杀百姓,然书院亦可趁机壮大,以成日后福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