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将军,这也是看得起他,常人哪里有这个机会?他欢喜还来不及呢,”桂辅一面看着敛手而立的叶永甲,“叶知府,快呀。”
叶永甲突然抬起头颅,见他二人都在迫切地盯着他,不禁暗自攥住拳头。但在此刻,嗓子眼却像被堵住一样,发不出愤怒的声音来,就如惟有做到委曲求全,才能打开喉咙似的。
他不再回想脑海中昔日的惨痛记忆,双手慢慢放松,朝着柳镇年作个深躬:“叶永甲……拜见恩公。”
柳镇年开怀大笑,急摆摆手:“廷龙快起,快起,都是他姓桂的一手掇弄!”
桂辅捋着须,也跟着笑。
“我都忘了说正事了,”柳镇年一拍脑袋,“叶知府,我委托你办个事儿。”
“您请讲。”叶永甲尽量撇去‘恩公’两字。
“万陆二党现在必为陈童之事争执,料是万党必败。万一翻供,原先的证词将当作废纸一张。按晏侍郎的对策,你这个南京知府说话最管用,如若能把供词调到你的手上,而非魏冲,让越府的丑事转成为咱们的牌,控制局势就愈发简单了。”
“这也容易。今日叶某定能办到。”叶永甲道。
“小人好久没来您的府邸看看了,”魏冲狡狯地笑着,一步步地走进外书房,“比之前亮丽不少啊。不错。”
“你现在越来越没个奴才样了,连声招呼都不打,径直闯来,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陆放轩尚有用他之处,只是轻描淡写地说着。
“小的失礼,失礼。”魏冲倒退两步,跪下磕了几个头。
陆放轩冷哼一声:“你还真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没了我和惠之的支持,你就得被碎尸万段!搞清楚,是你有求于我府。”
“还以为拿那份供词就揪住我的尾巴了?区区一个咨议,砍了头也无关紧要,不足怜惜。”
陆放轩这一下马威让魏冲有些措手不及,适才嚣张的劲顿时化没了,只吓得伏在地上,不敢站立。
“不过,魏书办若能静心办事,不为情绪所扰,赏钱也是有的。”陆放轩笑了笑,刚才的紧张气氛得以缓解。
“请您尽管吩咐。”魏冲小心翼翼地说。
“我看了供词,陈咨议的话言之过重,分明乃是万党从中作梗,空造冤狱。要魏书办为其翻供,不知可行?”
“翻供……”魏冲心底开始犯嘀咕:‘陆放轩这态度如此强硬,若纵容郡王把他惹毛了,恐怕就要真刀真枪的斗了。不好,必须把他俩摁回谈判桌前,好生较量文墨,我才有捞油水的机会。’
想到此处,急忙答应:“这件事包在我身!”
“那就快去。莫让柳党再从中渔利喽!”
“是,是!”魏冲说罢,便弯着腰,老鼠似的溜了出去。
齐咨见他已走,便跑上来问陆放轩道:“陆公,您非要吓他作甚?这厮最称反覆,于此危难之时,更应顺着他的心情。您这着棋错了。”
陆放轩摇摇头:“他初时那样狂妄,便是度我势孤力微,不能和万党相敌了。若再向其示弱,他就真认定我们江河日下,哪还会帮我们分毫?只有底气硬些,有与万和顺叫板的实力,才能让他真正去替我们办事。”
齐咨一听,恍然大悟:“果还是陆大人眼光长远!”
叶永甲接了柳镇年的命令,当即回到衙门,见魏冲不在,心中大喜,便差蒋巡检到牢头那里索要陈童供词。牢头素是魏冲的心腹,但也不敢在知府面前太过放肆,便将供词交出去,誊写了份新的留在狱中。
这事干得如此麻利,连叶永甲都想不到。正当他准备把这啰嗦事解决之时,忽见衙门外来了一位稀客。
“蔡老!”叶永甲兴冲冲地跑去,挽住蔡贤卿的手,“怎么想着过来瞧叶某了?”
蔡贤卿道:“近年多忙戏班的事儿,无暇游乐。那些不争气的贱戏子,还得请我跟他们走南闯北去,那些达官贵人我见惯了,整天见,年年见,他妈的有什么用!一个个装得倒正人君子,有求他们了,就骂咱是三教九流,统统不管了!”
叶永甲笑道:“在您看来,天下乌鸦一般黑啊……”
蔡贤卿指着他说:“就你这个小伙子,白的很哇!”
“再白也只是乌鸦罢了!”叶永甲苦笑道,“来,您有大事进里面说。”
“我一直在关心南京的局势,听万郡王说,”蔡贤卿将胳膊放在桌上,翘起二郎腿,“那个齐把领要完了。你们柳党难道不插手?”
叶永甲放,心地打开柜子,拿出陈咨议的供词:“这就是。”
“在你们手上啦?”蔡贤卿目瞪口呆,对如此的效率十分吃惊,“柳党真有两把刷子。你要怎么干?”
“柳党发号施令,要我从魏冲手里拿来这份供词,以防陆党翻案,日后可为反击的工具。”
“还什么日后?”蔡贤卿像是听了一个笑话,急急撇嘴,“现在便可令二公束手就擒矣!”
“现、现在?”叶永甲怔怔地望着他。
“我告诉你!”蔡贤卿伸手拿过三个茶碗,先指向第一个,“这是陈童,他捏的是陆党的尾巴;”
他又指向第二个:“这是魏冲,翻供必须由他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