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上两边已将宴席摆起,珍馐佳肴一盘盘地由仆从们摆放到众将桌前,并拿出几壶热酒,启开泥封,各与斟满,闻之香气四溢,扑鼻而来。然后又取了象牙箸,依次搁在碗上;惟独有一位老奴才,捧着一双银箸,走至首席,呈到陆放轩的手边。
“搞这一回大宴,辛苦你们了。”陆放轩接住筷子,朝他点了点头,便命其下去了。
他正要拿起酒杯和众人讲些什么,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欢笑之声,见郑师严等架着齐咨的胳膊,一步步上得厅来。
齐咨红光满面,当即作揖道:“陆大人!证据全都烧干净啦,属下现在是一身轻了!他此计不成,我们就痛快许多了!”
“此皆齐把领之功劳,若无汝劝说万贼,迷惑蒋添,则今日满座之人都要受牢狱之灾了。宴席便是为你所设,快快坐吧。”陆放轩应付式地微笑着,一面示意其入座。
齐咨洋溢出少许骄恣之色,一掀袍子,便在陆放轩左手侧坐了。
“来,”陆放轩握盏起身,环顾众人道,“这暂时的胜利,也值得我们饮上一杯!”
说罢,同众人一扬脖子,瞬间饮尽。
“今日大宴,恐不足彰我必胜之势,”齐咨‘啪’地放下酒杯,“望越公计将士功勋大小,依次封赏,使全军共享恩福,方得好也!”众将都明了齐咨的意思,不等陆放轩发话,已有几人翘首以盼,准备鼓掌叫好了。
然而陆放轩竟将眉一紧,淡淡笑道:“啊,齐把领能为兵士们着想,本官甚为感动。但柳党必会发动新的攻势,胜负尚未可知。遂议此事,未免太不谨慎了。”
刚才那一片热热闹闹的情景像是场梦似的,忽然他们都不敢动了,一个个面如土色,屏气凝神,压抑的灰白色如乌云般从头顶压将下来,笼罩了整个大厅。齐咨看了看郑师严,又把眼睛扫视众人——他依旧保持着那僵硬的笑容。
“陆大人说的也很对嘛。齐把领还真是豪爽,这顿庆功宴咱们必须得让他吃撑喽,才对得起他的功劳!都吃罢,吃饭……”郑师严忙来打圆场。
“是啊,”陆放轩硬把别扭的表情扳成了大笑,“齐把领,听见柳将军说的没有?”
“属下奉命。”齐咨拿起筷子,勉强地给自己喂了几口饭,却全无胃口,差点呕吐出来。
于是众人闷吃了一会儿,齐咨也不怎么动筷,光喝着冷酒,酒劲不知不觉就上来了。
郑师严深恐其搞出什么事端,时不时拿眼撇他,正见齐咨一只手摇摇晃晃地,已经攥住腰间宝剑了。
他的面色瞬变,趁人不注意时,急用胳膊撞了撞他。
齐咨却推开其臂,踉跄出席,叫道:“诸位,诸位!今日怎么没个歌舞助兴?这可不能呀!”
郑师严暗自苦叫一声,便只得干瞪着眼睛。
“齐把领,你喝多了。”一位军官忙来劝道。
“没有,没有,”他吐出一口浑气,亢奋地摇摇头,“我这不还能走,还能跳?且为诸位舞剑助兴,休要多言!”
说罢,退后两步,拔出剑来,就在厅中间舞剑;众人无可奈何,只得迭声叫好,用以活跃气氛。
人群里有一名将官,乃是曾与齐咨出见史修慎的,端详那剑的模样,心中一凛:‘此剑昔日已赠史修慎,也未叫他归还,缘何又到了他的手上?莫非柳党……’
他见齐咨已是醉了,便大胆地拿起酒盏,说要给陆公敬酒,便走到他的面前,耳语一番,陆放轩心领神会。
“齐把领,你这宝剑实在不错,”陆放轩看起来十分愉快,眯着眼睛笑道,“可否赠予本官?”
“陆兄,你的话见外了,”齐咨擦了擦头发上的汗,径直行到陆放轩面前,跪献宝剑:“愚弟给您就是!”
陆放轩没有犹豫,将剑拿在手上,不看一眼,便扔给下人保管;越府众将都看得清清楚楚,唯独齐咨把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却还昏迷不醒。
“这剑搞到手了,你说说其中的道理。”
宴席已撤,天色昏黑,那名将官在蜡烛的明光下跪着,接受陆放轩的问话。
他一磕头:“禀大人,此剑昔日给了朝廷司禁史修慎,当时我说了讨还的事儿,但他觉得这东西不重要,白给人家也换得个人情,所以……就那么算了。可今日他忽然拿出那把剑,悄无声息,都不知何时……哦,或许您知道。”
陆放轩默默撇了撇嘴:“可惜他的行踪,我都不知道。”
“您试想,史修慎作为朝廷中人,虽无党附之名,然总得依着柳党做事,定会把一切相关证据保存完好,岂会轻授他人?齐把领恐怕是和他们有了联系。”那将官直看着那剑,细细推测道。
陆放轩听罢,眼睛里似乎有了杀气。他慢慢回过头,“揭发上司需要很大的胆子,何况是齐咨那样的人。你辛苦了,回去好生休息一晚。”
那将官恐惧地问道:“齐把领到底处不处置?”
“处置。”陆放轩拔出剑,冷冷地说,“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还有一点价值,必须利用殆尽。”
“大将军,侍郎,南京知府来了。”司禁吕迎山作了个请的手势,令叶永甲和柳镇年见面。
“看来你那巡检司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