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元龙箭步走进内院,见卫怀正坐在石凳上等他的消息,便作了个长揖。
“廷龙可和你说上话了?”卫怀急起身问道。
“叶知府也不知情况会如何发展,只是劝我们稍等几日,此处自有转机。”夏元龙的语气显然充满肯定。
卫怀重又扶着藤拐坐下,叹息道:“叶知府既说前途未卜,我们又何必再等呢?他无非怕没个对策,不好向我这里交代,你倒真听进心里去了。”
夏元龙沉默地看着他,二人四目相对。
卫怀无比坚定地将目光移开,不再寻求他的意见:“空在此延误时光,等一个虚无缥缈的前程,不如自己打出一片天地,才算是如今正道。人英,你就听我的,到苏州联系朱院长。”
夏元龙一怔,连连拱手劝道:“虽说南京党争于好于坏,尚前途未卜,但关乎书院之大计,不可轻慢。别说六日,六十日我们又怎么等它不得?可若真在苏州推行起了新政,这里再出什么事,便焦头烂额,顾头不顾尾了!”
卫怀用藤拐敲着桌角:“人英,当初有多少事情都是当断不断,才害得书院错失大好局面的……你不用劝了,我意已决!”
元龙只好往后挪几步,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卫怀拖着一瘸一拐的腿脚,忙扯住他的胳膊:“人英,这、这又是何必?快起来,不然折了我的寿命了!”
元龙的膝盖却越来越使力:“及民兄,我前番已向你打了赌,你是答应的,由我全权主持新政。请卫兄就容我这一回擅作主张吧!”
卫怀艰难地背过身去,眼珠迟疑地动了动,便把声音压得很低:“责任都是我担。如果我判断失误,坑害了人英的话,愿辞去院长之位,任随诸公问责。”
“你知道你辞不了的,为何这般置气?”元龙道。
“我起码现在还是院长!”卫怀的藤拐急躁地砸着地面。
夏元龙不想和他爆发什么争执,便在心底埋怨一阵,掸去裤腿上的灰尘,缓缓站起:“元龙照做就是。”
卫怀方觉释然,走到他跟前,翻着他的衣袖说道:“元龙,我知你要添几日辛劳了。不过还是要提醒你,多费心苏州那几个人,他们和我们不对付。”
“元龙也记得那次的分歧,我尽量对他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不要因为看法些微不同,坏了书院的新政。”
“你能这么想太好了。”卫怀的嘴角泛起微笑,拍了拍他的衣服。
魏冲不打算辜负陆放轩的托付,当然,这里面还包括他的一点私心:他怕随着案子的深入,早晚会把自己供出来,这次事件不妨作为一个缓冲,也能敲打一下万和顺。
他似乎淡忘了自己的身份,俨然把自己当做呼风唤雨的王公大臣,在魏冲眼里敲打几下万和顺理所应当,便不假思索地召集心腹,开始筹划此事。
在不知不觉中,一套‘万和顺昔日为搪塞河灾过失,强令逼死染工一名’的说辞逐渐在衙门传播,随后又在一条巷子里有人说起,再到最后,南京城内上上下下无不借此以为谈资,万和顺在人们心目中慈眉善目、和蔼亲民的形象轰然倒塌。
万和顺又不好打压这些流闻,怕再给陆党落了口实,整日惴惴不安。适逢胡契来拜,便与之在外书房商议。
胡契道:“这必是魏冲左右逢源的结果,为他陆家干的好事。如今胜负将分之际,若再引为心腹,定有大患!”
“魏冲除之无碍,但一断绝了他的归路,那厮必为陆党效死,实需提防,”万和顺继续说,“不如先命别人代他彻查齐咨,只不许牵扯出魏冲的名字;待他回心转意之后,生杀大权即在我手。”
胡契见万和顺这狠绝的意思,便是要诛杀魏冲了,遂面露喜色:“郡王诛杀佞人,真是为我南京除害!彻查齐咨的案子,我看就让牢头接管好了。”
“牢头乃是魏冲心腹,待他可要小心谨慎。”万和顺一边点头,一边吩咐道。
“那下官去了。”胡契领了命,自角门出了府,路经的巷子里,无不在交头接耳地谈论着“杀千刀的万和顺”。
“杀千刀的万和顺!”一名醉汉跌跌撞撞地倒在越府的石狮子前,骂了一通,竟打起鼾声来。
“不长眼的东西!敢在这睡,成何体……”一名官军正要上前揪那人,肩头已被郑师严按住。
“让他骂一骂,正好清咱的耳朵,提咱的神嘛!”众人听罢,哈哈大笑。
“禀郑把领,陆公欲请您去暖阁里说话。”里头跑来一个传话的,只向郑师严欠身。
郑师严立刻收了笑容,换上一副肃穆的面孔:“引我去。”
暖阁内。
“郑把领,外面什么风声?”陆放轩用火钳一拨盆里的炭火,顿时烧得猛了。
郑师严满面春光:“魏冲果在认认真真的办事,南京的许多百姓都知道了这件丑事,只是不敢放肆声张。”
“万党不足为虑,听说他们又派了新的心腹,去牢里调旧供词,准备深入调查齐咨一案了。看起来,要把魏冲的老底翻了。断了魏书办的归路,其就能为我所用了!”
陆放轩却摇摇头,眼睛里透出毒蛇般的凶光:“魏冲为他为我都干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