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都督接过酒杯,只在嘴上沾了一点,便慢慢与他说道:“都督休要气馁。这事还有些许转机。”
“怎么?”石一义仍大口喝着酒,态度消极。
“碛北近年干旱无收,虏人无处生财,方才铤而走险,来掠边州;若都督能使人重重贿赂,任其索取,则其兵自然归去,降在您头上的一桩大罪就可免了。”
石一义顿时放下酒碗,如梦初醒一般:“对啊,此计甚妙!……不过就只军纪不肃的罪名,安在我头上,也是非轻呀。柳公如今急欲立威,恐怕不会再留情面了。”
“宣化还要靠您的兵丁守着,纵使朝廷有无限的精力,也难以在一时间内完成边军的撤换工作。”副都督安抚道。
“不,这样我还不放心,”石一义将残酒喝尽,“必须派出一名心腹,前往京师探查情况。否则叫那个叶永甲给蒙骗了,我们还不自知呢。”
“今夜便派?”
“今夜便派。顺带告诉他,要注意众位大人的态度……我就不信朝廷上下都是铁板一块!”
次日清晨,石一义经斥候打探得胡人的方向,即暗地送了两名使者出城,装载了一车的金银,到虏帐前进献。虏人亦不想大动干戈,便欣然接受了这份好礼,带着部众北归沙漠了。
石一义获知消息后,大为欢喜,却先将此事瞒住,不与任何人说知,仍督促兵士们校场演练、上城布防。
叶永甲自军营中走了出来,石一义竟像个没事人一样,上前便是作揖:“叶大人,今日观兵演练,是否有所长进?”
叶永甲冷瞥了他一眼:“这些事情,您自然了如指掌,何须问我?”
石一义失色无言。
“对了,您给我拿套戎服,我要登城,亲临战阵。”
石一义急忙劝道:“大人身为国家栋梁,应以安全为第一要务,战场厮杀之事,交给我等武人便是。”
叶永甲似乎不以为然,执意要披戎服,又被蔡贤卿拦下:“大人不要逞书生意气。若想借此提振边军士气,大可在城门下坐看,也能起到成效嘛。”
“好,那我还是听从众意吧。”不知为何,叶永甲在说完这句话时,总感觉心中不安。
时值正午,太阳极为毒辣,边军们在营里吃过饭,便匆匆拿了兵器,到城墙上镇守。石一义站在门楼上,紧紧握着佩剑,一副准备血战的态势;而叶永甲在城墙下的大门前,与身旁的蔡贤卿及两位员外郎坐着马扎,静候战斗打响的那一刻。
太阳越来越向中心靠近,士兵们直挺挺地站着,手中的刀杆十分发烫,嘴唇都干裂了,眼睛似睁似闭,仍然没有看到胡人的踪影。
叶永甲烦躁地摩挲起了眉骨,蔡贤卿终于坐不住了,他唤来一名小吏:“去,和石都督说,差一个斥候再探虏贼动向!”
“是!”
正当这小吏要禀石都督时,忽见城门大开,一个骑马的兵士冲进城中,一遍遍地大喊:“报!方圆百里之内并不见虏人军队!虏人已经退回本帐!虏人已经退回本帐!”
“什么!”叶永甲腾地站起来,紧张地和蔡贤卿四目相对。
还未等他两个有所反应,城墙上的守军已开始沸腾了,众兵将欢呼雀跃,仿佛真拿下了一场大捷。
石一义比较平静,他一面招呼着众人停止庆祝,一面走下城墙。
“叶大人,蔡大人,”石一义向二人欠了身,嘴角扬起狡黠的微笑,“让你们白等了,辛苦,辛苦。”
“虏人怎么会轻易撤退?”叶永甲愣愣地看着他,大脑一片空白。
“这胡虏行动本就不测,或是犯了忌日?或是内争汗位?皆无从得知也。”现在轮到他插科打诨了。
叶永甲看着官兵陆续从城墙上离开,脸色有些发白。
蔡贤卿见他出了神,连忙为其回答:“这正是上苍保佑,使我宣化免除一劫。石都督日后可要勤于练兵,谨记叶侍郎的话语,方不枉此次巡边呀!”
“大人教训的是……”石一义又抬眼望了望叶永甲,“那诸位可以回绥狄了罢?”
“不行,”叶永甲的态度斩钉截铁,“治军的问题还没解决,我要在此久留。都督打扫几间营房出来,我们今晚开始住。”
‘这厮还在硬撑……’石一义淡淡地笑了几声,便道:“这个放心。石某自然会为您打理好,绝不叫各位将就。”
“那我们走罢。”叶永甲长叹一声,与蔡贤卿悻悻而归。
太阳落山许久,黑夜中的云雾经久不散,遮挡住了唯一明亮的月光。叶永甲站在窗前,低回不语。
“我起先就说了,这变革之举甚难成功。之前那样顺利,我就知道要出麻烦。”蔡贤卿叹息道。
“难,总要趟过去,”叶永甲扶着窗,“我们的胜算还是有的。”
“嗯,”蔡贤卿点点头,“只要我们的人把户部的事儿问清了,坐实石一义的贪赃罪名,王法岂会饶他?”
“除此之外,还要考虑奉相的意思。”叶永甲转过身来。
“指望他?”蔡贤卿语气中带着疑问。
“我出发前,奉相百般叮嘱,要我一心为改革出力,勿要顾及私人。既然以大义相诫,应该……”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