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青的气终是消了。他无精打采地坐起来,命人将参汤再温一遍,自己却只心不在焉地喝了几口,实在没有胃口,便分与众人喝尽了。
眼看到了酉时,柳镇年将要坐不住了,正想派人去催,就见容青已穿着白衣白袍,到厅前无力地作了个揖。
“你身体好些了?”柳镇年高昂着头,问。
容青仍作着病,捂住心口说:“承蒙柳公厚爱,下官养得好多了。”
“我看你身体还不利索,故特意备了马车,就在这殿门外放着。时间不早啦,请吧。”
“请。”容青强作微笑,反请镇年先走。
时日愈迫,而存肇在家里彻夜苦想,为此几乎愁破了头,却只换得一筹莫展的窘境。他越慌心越是乱,随后简直沉不下心,便只能放弃独自一人的默想,召来几个信得过的亲卫,共议策略。
“这容易,您将与太子之间往来的书信全部一把火烧了,岂不省便?”众人一开始便向他提出这个法子。
“不妥,”存肇道,“那些文书证据大半都掌在皇叔手里,此事需经他的同意。可叔爷毕竟是年老了,悟不出我的用心,劝他则必不肯听,还要责骂我一通,原本的计策也定遭毁坏。”
众人听罢,沉默半晌。
“不如这么样,”一名心腹伸出根手指,在桌子上比划起来,“派人以传递家书为名,将容青造反之事皆写于书信之上,绝不提及太子。若有柳党搜查求证,亦无波及太子之患。”大家听了,都觉得漏洞百出,仅为纸上谈兵之语,不足取信。
存肇撇了撇嘴,正想回绝,但不知为何,这话忽激发了他的一点思绪,忙上前抓住那人的手臂:“你这话颇有些可听之处,只不过得想得透彻些。”
存肇见众人愕然,便坐下来,详细说道:“堂叔所辖的东营虽随陛下东巡,然尚留有几个人在京师看守,此等人忠心耿耿,没有泄露消息的隐患,比派任何人都要合适。令递家书,必然无虞。为防我叔接信烧毁,应另差一人直赴行在告变,使其无反应之机。证据不能是空口白话,应再费力搞些假造的公文,以假乱真。这个之后再谈。”
他继续说道:“这样的话,弑君的罪只能集中在堂叔一个人身上,柳党一时半会儿还无法牵扯上我们。待堂叔牺牲后,再去劝叔爷销毁证据——先斩后奏,就没什么可顾虑了。”
“是啊,只要让老皇叔没了亲情之虑,剩下的便好办多了……”方才那人赞叹道,“还是大人英明!”
“不过我等尚有一疑。”身后众人面面厮觑,向他笑道。
“痛快说。”
“若去送信的军士未曾跑掉,倒被柳贼抓获,对您心生怨恨,把您的这番举动全供出来,岂不满盘皆输?”
“那就派人假扮西逃的军士,先到我堂叔府上告变,其家人惶恐之余,必然委托禁中兵士前往搭救。不过这假扮的任务,需要挑一个胆大心细之人,方能胜任。”
“大不了我去!”有一人推开人群,自告奋勇道。
“好!”存肇见他甚有胆气,顿时起身,“来,同我到里屋去,我与汝密谈此事。”
那军汉跟着他便往里屋走,只听几个人在背后大嚷:“司禁大人!司禁大人!假造公文一事该如何处置!”
存肇回过头去:“我自有安排。”
当日商议完后,已近傍晚,那军汉被众多同僚拥着进入大营,皆问司禁所言何事。前者只摇着头:“司禁叫我保密,不得外传。”
此话一出,更激起了他们的好奇,连连逼问,又把他逼出几句话来:“这次任务甚重,不是玩笑,说了可要掉脑袋的!”
坐在官署里的太肃正借着烛光看书,听见外面的吵闹愈来愈远了。
“参见叔爷。”存肇信步走了进来,关上门,行了礼。
“存肇啊,”太肃放下书本,移了移椅子,“刚才大营里头乱糟糟的,怎么了?”
“哦,没事,平常不也这样热闹。”存肇一句话搪塞过去,而那位皇叔也并不在意。
“快是你的班了,你不去巡夜,来此作什么?”
“晚辈已经和史大人调换过了,到一更才是我的。”存肇的眼睛直往四处乱瞧,像在找些什么。
“你找什么?”太肃一皱眉。
存肇忙低下头:“晚辈想着……堂叔的印先前是否存于此处?”
“问这个做什么?”
“晚辈要救堂叔,故寻枚印章,危急时或有用处。”存肇只好临时编了理由。
“容青的官印是放在东军营里,但这里有一枚私印。他当时为图省便,在我这儿写过家书。”
存肇听了,眼前放光:“也行,也行!烦劳您拿出来。”
太肃从一个柜子里拿出一枚小印出来,“这就是了。”
存肇握在手心,见上面刻着容青自取的雅号,字体飘逸灵动,极为有趣。
“那晚辈带回去了?”他生怕被太肃怀疑,不自信地问了一句。
“可以,可以。”太肃摆着手,示意他退下去了。
登州的天气开始热了,尽管两个人吹着海风,但已明显感觉出了暖意。容青的病装不下去了,他只是以‘天气转暖,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