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与吴思经讨论了半天,最终商量出了一个可行的方案。先是吴思经指示几个掌柜将店铺变卖出去,然后再由官府出面,以‘多处产业经营不善’为由,把这些店铺一应收购,并派专人经营打理——而这些所谓专人,正是听命于吴思经的心腹,此时也就顺理成章地接过了这个担子。
随后数月,在吴思经循序渐进的策略下,他还握在手里的几家店铺也已全部易手,目前的局面终于可以使他松口气了;知县大人同样很愉快,把吴思经的店铺纳入自己的管辖下,也可以借之攫取更多的利益,总而言之,这次的合作十分成功。
叶永甲与蔡贤卿显然比他们更忙,整日都在与番商们打交道,以致于无暇关注县衙内的一举一动。好在他们通过压价、苦劝等种种手段后,北塘的这所火器厂才算兴建完毕,大概明后两日,便准备开工造铳了。
面对这新的局势,叶永甲无法做主,只得将北塘的情况一一上奏,希望朝廷能够示下。钮远接到此疏,大喜过望,即来到中书省内,召集众官员说:“此事进展到此,需有一人代表官府赴往北塘,与番人共谋铸造事宜,不可为其诓骗。不知诸位心中可有人选?”
众人面面厮觑,都不愿走这一趟苦差事,唯独李文守茫然不觉,便都推举起他来。
副参政洪立慎亦道:“李兄曾经为边府购置过火炮,对外夷之路数甚为明晰。当时又从他们嘴里知道了些火药之术,我看此行派他前去,正为合适!”
“李副参政,你可愿往?”
李文守这时才明白了他们的意图,但事到如今,岂能推诿,只好在心里狠狠骂了洪立慎一句,无奈回答:“下官愿往。”
一面面的旗号突然从天边隐隐出现,几艘庞大的船只撑起了桅杆,正趁着平静的水流行驶向前,渐渐地朝码头靠拢过来。
港口上的人们惊叫了几声,纷纷四下躲闪,却不是因为这几艘商船,而是身后走来了两个朝廷大员:兵部尚书叶永甲与中书省副参政李文守。
“不得粗鲁!”叶永甲看着驱散百姓的兵丁,厉声制止道,“你们难道不会好好讲话?”
众兵方才收敛脾气,任着百姓自行走去了。
“那几个人就是番商吧?”李文守望见远处的木板上,犹有四个人伫立着,一动未动。
“对,他们的货船到了,站在那儿准备卸货。”说着,二人也随即跟了上去。
“好了,停,停!”络腮胡大声吼叫着,那几艘大船连忙抛了锚,浪花拍打到了他的一双鞋上,在码头上紧紧停靠住了。
船上把跳板放了下来,只见有好几个光膀子的壮汉走出船舱,来来回回地搬运一个个木箱、木桶。
络腮胡忙着指挥船员,其余三人却发现了叶永甲的到来,慌忙回身作了个深揖:“叶大人……”
“各位,朝廷听说本厂已建造完毕,特地差官员前来相问,”叶永甲微笑着指向了李文守,“介绍一下,这位是中书省副参政,李文守。”
众番商愕然了一下,方才应道:“幸会,幸会。”
“旁边这位是谁啊?”络腮胡拿布子擦了擦手,凑了近来。
“本官是副参政,”李文守看到他散漫的态度,颇为恼火,“也许你们西洋人不懂天朝的官职,那我就和你们讲清楚,本官可是钮奉相的副手!”
众人的笑容顿时僵住了,码头上突然出现了一阵短暂的沉默,只有搬东西的‘咚咚’声还在作响。
“哎呀,”叶永甲不得不充当和事佬的角色,“都怪叶某未能解释清楚,让李大人生了一点脾气。不过他是个平和的人,诸位看他的面相便知道了。鸟枪本是受火之物,稍微有些火气也符合如今的情形嘛!走,一起到教堂里歇息罢。”
众人的表情自然了些,旋即去将原料悉数搬到岸上,然后动身离开了港口。
吴思经见众客前来,笑容满面,认识了李文守后,就亲自把几人请到客厅上,令小厮为之煨茶。
“叶大人,蔡侍郎怎么没跟着?”吴思经提着只壶,一边给他倒茶,一边问。
还未等到回话,李文守便抢先说道:“蔡贤卿仅为一侍郎耳,朝廷既派我前来相商,便没有他什么事了,让他老安心在宁河休息吧。”
“原来如此。”吴思经听罢,竟不由自主地吐出一口长气。
“敢问诸位客商来我国沿海经商几年啦?”李文守吹着烫嘴的茶水,悠闲地问着。
“大人知道的,我们西洋人不喜欢拐弯抹角,”络腮胡的话里带有怨气,“如果有事,希望开门见山地说。”
李文守眉毛动了两动,脸色瞬间不好看了,苦笑着说:“看来诸位对我有意见,不想与本官闲谈,也好,算了罢。那请这位宣教的先生先出去。”
吴思经目光游移着,提壶的手不动了:“大人,你们几位说话,会口渴的,我为诸位奉茶。”
“出去。”李文守面色一沉,“你个小小的主教,焉得干预本官的事情?你是番人,就可以这样胡作非为,不听吩咐吗?”
“这……”吴思经闷下头去,咬着牙,不再言语;而番商们听了也觉不舒服,络腮胡甚至压低了声音骂道:“这厮真是个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