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永甲只在宁河待了一天,便押解两名犯人回到京师。经大理寺几次三番的讯问,终于将卷宗放在当朝宰相柳镇年的桌上。柳镇年审视了多遍,决定先处置掉县令的案子,叫人将县令押至市肆砍下了头,并选新官即刻上任。
吴思经的问题则难办许多,他是西洋人派遣过来的,若擅自定罪,有可能招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影响到北塘的办厂。便与晏温合计,先把吴思经的产业一一收回,只将其关押在京城大狱,不作举动。
而于此次风波中大获成功的叶永甲,也受到了柳镇年等人更多的青睐,一时之间,朝堂上奉承之人不在少数,甚至纷纷聚集到他的府邸前,乞求造访。
柳镇年就因此事颇有担忧,特意召叶永甲道:“你虽历经险苦,见多识广,但一朝得志,亦容易忘乎所以,沾沾自喜。你的新政尚未推行完备,脑袋应该清醒些,继续保持住原先的低调。从明日起,你最好谢绝那些官员,更不准收受贿赂,肆为不法之事。否则,老夫必不顾往日情面,严惩不贷!”
叶永甲将此话牢记在心,回府之后,即命家仆严禁外人来访,专心等待那一千杆鸟铳的铸成。
“禀报尚书大人!”
蔡贤卿脚下踏着快步,衣袖在风中飘起,他径直跑向兵部衙署的中堂,面容上带着微微的喜色,向叶永甲行礼:“叶大人,这几个月总算是熬出头了!北塘的最后一批鸟枪已经送到朝廷,准备运往边关了。”
叶永甲心中大喜,不禁连说了两个‘好’字,走出来与蔡贤卿说道:“自从捉了吴思经回京以来,那可真是捷报频频呀。前几批枪让绥狄的新军拿到手后,已多次击退了虏人的进攻,效果极为明显,现在连反对的人都不敢跳出来了。”
“铅子是否多带来一些?”叶永甲接着问,“上次我就和他们说,绥狄那边耗费甚多。”
“数目应是不少,这回足足装了二十桶。”蔡贤卿叹道,“看来杜擎都督还是不会教铳,才导致铅子都这样瞎打,浪费掉了。”
“这不昨日还有奏报,”说着,叶永甲从一堆文书底下翻了出来,“说因鸟铳施放失误,炸死了一名军士,已另选人手补入新军。炸膛的问题出了不少,这个是最头疼的事。但怪不了杜都督,他一直是竭尽全力。”
“如今正需要我二人一同前去,方能纠此弊病。”蔡贤卿道。
“蔡老还是留在兵部罢。奉相之前那话也对,两个兵部长官,整日就往外跑,成何体统?”
蔡贤卿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唉,他是老了糊涂,你也跟着犯糊涂么?兵部近来又无什么要紧公事,除非这里是天塌下来了,我才勉强能留得。”
叶永甲苦笑道:“您今年都快七十了吧?”
蔡贤卿顿时恼了:“先前人家都嫌我是戏子,哪知道我这个戏子平步青云,作了大官;现在为官多年,你却又嫌我年岁已高,岂不知我还有九分的力气未使,这辈子恐怕都用不尽哩!”
“既然您有志气,晚辈便不再阻拦了,”叶永甲严肃地说,“我们这就面谒奉相,前往绥狄!”
鸟枪和铅子被一拨拨军汉抬进了仓库,杜擎一边监督着,一边迎接两个许久未见的客人。
“我不想说我的难处,”杜擎的双手按在木桶上,望向叶永甲,“毕竟朝廷把如此大的担子交给了我,我不能辜负了国家。你们有什么好批评的,尽管直言,我当谦虚受教。”
叶永甲听后,即开门见山地讲道:“别的我倒没什么意见,主要是新军方面,都督不够了解,亦不够慎重。”
杜擎抱拳:“愿闻其详。”
“火铳颇为精细,非一般兵器可比,选择施用之人,当慎之又慎,”叶永甲慢慢说道,“不如我们先到校场,把这些鸟枪都配好,让新军排成队列。”
“是。下官这就安排!”杜擎毫无疑问地接受了叶永甲的提议。
三千五百名新军整齐地列在校场之上,个个挺直了身板,目光炯炯有神,让叶永甲感叹,杜擎在这些军人身上的确下了功夫。
“请大人检阅。”杜擎侧立一旁,将叶永甲请下了点将台。
叶永甲从第一排军士前走过,正当众人都以为无事时,他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身直看着一名军汉。
这名军汉比叶永甲还高出半个头,且生得有些胖,只是低头看着他。
“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小人无名,姓刘,家中最长,故乡中都称刘大,是这新军一个队的队长。”他紧张地回答着。
“还是队长?”叶永甲的表情颇露惊讶,“那好,刘队长,你为众人示范一下放铳。”
刘大一愣:“大人,总得把靶子立好……”
叶永甲摆了摆手:“不用立靶,你就把放枪的过程演示一遍。”
刘大不敢言语,随即走出队列,在一片空地上站住,只见他取了一点火药,晃了半天枪口,才差不多算固定好,往里洒了洒,便拿根木杖压实了,然后再取铅子,放入枪口;他又扳开火门,向孔内倒了点火药,抖了几下,却还不放心,竟再度确认了一遍。
正当他把火绳安上去时,叶永甲突然相问:“临战场时,这些动作都是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