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虏人的骑兵悄然抵达了绥狄城下,他们望见远处零星的火光,便面面厮觑,轻轻勒住了马,慢手慢脚地滚下鞍去,趴在枯黄的草堆里细看。
“你瞧清楚没有?”一个虏兵用刀柄敲了下同伴的脑袋,“城上到底多少人?可有什么兵器?”
那人答道:“全看清楚了。大约百余号人,兵器只有刀枪剑戟,未曾见拿火器的……不过墙上莫名挂起了几张牛皮,甚为可疑。”
“不必管它,大抵是防咱们登城的,”另一人冷笑着说,“到时候用火一烧,就能把它烧下来。”
“可惜不曾准备火箭。”
“不过几张皮而已,还值得如此大动干戈?南兵素来懦弱不堪,可以尽数杀败,何需忧虑!回去禀报罢。”
那人勉强点了点头,便与他重新上马,飞速赶回去报了虏酋;虏酋不以为意,即号令一声,径直率领大部队抵达城下。
他凭着稀疏的月光伸头眺望,在马上观察了一会儿形势,便蓦地亮出腰间的弯刀,朝天空中用力一挥,那黑压压一片的铁骑就打响战鼓,竖起旌旗,慢慢向城头靠拢。
“敌骑来了!”举火把的士兵蓦然发现了虏兵的踪迹,回头大喊了一嗓子,整个城上的守军登时警惕起来,周围尽是一阵仓促忙乱的脚步声,鼓噪不止。
“离多近了?”杜擎一面指挥布防,一面朝负责侦察的士卒嘶喊。
“大约……大约五十步!”一个紧张的声音回答着。
“再等一等……”杜擎依旧凝视远方,喃喃自语。
“四十步!”这声音开始逐步提高。杜擎的手心出汗了。
“三十……”
“已经三十步了!”
话音还未落地,杜擎的眼睛忽然睁得车轮一般大,那几块牛皮不约而同地掀下来了!
虏人的骑兵正要发动冲锋,眼前却突然现出一排排蓄势待发的鸟铳,毫无疑问,黑洞洞的枪口全部指向了他们的脑袋!
冲锋在前的几个虏兵大惊失色,还不及勒马去拿弓箭,只听‘嘭’地一声,人已应声倒地。
紧接着,战场上火光四射、浓烟滚滚,数十枝鸟铳纷纷施放下去,铅弹如雨点般噼啪打落,所到之处,人仰马翻,惨叫哀嚎之声满道遍野!
虏酋尚未反应过来,城门两侧又杀出两队骑兵,逢人便砍,呐喊冲杀,吓得他方寸大乱,正要挥军撤退之时,前线的溃兵如山倒来,于是军心大乱、人相践踏,再无一战之力,成群逃散。
杜擎见时机已至,率旧军新军一齐沿路追杀,翻越山谷,一并摧毁了其所建立的营寨,追到宣化城下乃停,见城墙高不可攻,方才回师告捷。
叶永甲焦躁地等待了一个晚上,他在军帐里面坐立难安,不断徘徊。眼看辰时将至,他更加担心起来,看了一眼蔡贤卿,问道:“杜都督怎么还未回来?万一中了埋伏……”
蔡贤卿一直在眯着眼睛,听他相问,便睁开眼道:“廷龙不必忧心。昨晚胡虏行伍不整,还有何机会布置埋伏?于今兴许在围攻宣化呢,绝对不是坏消息。”
叶永甲还有疑问,可大帐外面却欢呼起来,他连忙几个健步,走出外面去看。
“叶大人,杜都督掌胜鼓归来啦!”一个士卒跌跌撞撞地走到他的面前,一手指着城外,情绪激昂。
这句话反而把叶永甲的脑袋弄懵了,他不敢相信,又问了一句:“真的?”
“真的啊!”
叶永甲方才如梦初醒,脸上渐渐有了喜悦的光泽,随之拍额大笑,吩咐道:“给我牵匹马来,本官要出城迎接!”
叶永甲催马走出城门,只见杜擎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昂首在前,身后则押着好几队衣衫褴褛的俘虏,衬托得他好似有无限风光。
叶永甲连忙用双腿夹了下马,那马又往前走了几步,到得杜擎跟前。
“杜将军,您昨夜一番厮杀,真是英勇无比!”叶永甲笑着跳下了马,拱手说道,“有此一战,大可使国家的新政保全无虞了!由在下请都督下马!”说着,他一手帮他按住马辔,一手扶他下马。
杜擎慌忙退避,正色说道:“杜某一介武夫,岂敢如此!若无叶尚书致力新政,为造枪之事奔走四方,恐无今日之荣光矣!若您执意如此,恕下官不能下马。”
叶永甲见他万般不肯,也就退至一旁,看着他扶着鞍,慢慢落到了地上。
“昨日杀敌近万,使虏贼全军覆没,全是依赖这鸟枪之功。此物威力非常,若是一般弓弩临阵,绝不可能胜得这般痛快。只是容易炸膛,兼之数量略少,用起来需要谨慎。”
“是啊,”叶永甲捋须叹息道,“如果能使全军配备这样的武器,边防就可以永固太平!这里火炮也不多,可以请番商再铸几门,以助攻守城池。”
“您这就要回去了罢?”杜擎一面走着,一边抬起头,严肃地问。
“不错,”叶永甲一想到回京的场面,不禁露出笑容,“有这个大捷作证,朝堂上还有谁反对新政?我打算继续推行下去,最好能借势打动朝廷,自主铸造枪炮……那样的话,不仅是失地收复的问题,我边军之强盛亦指日可待!”
杜擎听罢,当即停下了脚步,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