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渊连说了几声“不敢坐”,便退后两步,拱手向太子言道:“殿下,沈公公这些人终日侍奉着皇上,圣意如何,他们是再清楚不过了。今日忽差太监前来问劳,必是奉了天子之意。其人适才所言,就是在警告殿下,不能使当今局面无法收拾,逼得圣上出来站队。只要保得住圣上的颜面,做什么都得把事情压下去……您甚至要有玉石俱焚的决心。”
太子听罢,震惊地看了一眼蓝渊,双手不安地在桌面上挪动:“玉石俱焚?父皇不会有这般想法吧?我可是当朝的储君………”
蓝渊道:“陛下万事皆以国家为重,不计私情,您可曾见皇上不舍得过?”
太子不甘地沉默了片刻,方才点头:“也是。”
蓝渊见太子有了疑惧之色,即又劝道:“说严重点,殿下现在是毫无选择,只剩这华山一条道了。请您再勿犹豫,早日决计!”
太子一掐下巴,登时挺起身子,又朝着蓝渊看了两三眼,最终无奈地摆了摆手:“好,我答应,答应……你这就去请老皇叔和存肇皇弟来。切记,莫要惊动父皇。”
为防被外人发觉,蓝渊一直等到天全黑了,才敢只身前往大营。他找到了二位皇室,不与多作交谈,便使之换上了军衣军盔,伪作巡视的禁兵,绕道出了大营,偷偷走过皇帝的御苑,从南边的小门进了东宫,拜谒太子。
“老皇叔,存肇兄弟,你们两个一路上没出事罢?”太子匆忙迎到中堂,并示意蓝渊关上门窗,打起火烛。
“谢太子殿下挂念,”存肇脱下盔甲,行了礼,“在下与老皇叔一路皆听蓝侍读安排,小心谨慎,不曾被一人看到。”
太子听着就胆战心惊,捋须说道:“唉,这里委实是离着御苑太近了。如今想来,当年还是不迁居为好……”
“蓝侍读,这点光够了。”太肃回头吩咐了一句,蓝渊便不再点火,只留了三支蜡烛照向他们的背影。
“二位还想对柳党动手么?”太子紧紧盯着两人。
“殿下何出此言?老贼当年杀了容侄,大仇尚且未报,我恨不能手刃之!”太肃的眼睛里透露着杀气。
存肇接着说:“愚弟心中亦常常悲痛,可惜一直韬光养晦,未见其时。”
太子笑道:“但如今机会来了。晏温新政太严,诛杀官员甚多,因此大失人心,地位已摇摇欲坠。若能借此将其赶出朝野,则柳镇年失一臂膀矣!为了铲除奸党,我早已准备好了弹劾的奏疏,有了玉石俱焚之志;之所以尚未发者,乃是惧抗旨之故。我为此焦头烂额,实不知如何是好,请二位出个主意。”
太肃听后,下意识向存肇看去,后者也愕然无措。
“容我想想……”
存肇皱住了眉,开始闷头沉思;众人不敢发出一声,屏着口气,就怕打搅了他的思考。
“这么苦想也不是办法。”蓝渊却慢慢走了过来,躬下身去,“在下突然有了一个主见,或许能帮助诸位。”
“蓝侍读可以讲讲。”存肇捏着一根手指,目光凝重。
“在下先不说弹劾的事,就说说柳党吧。我们前些年之所以斗不过他们,不仅是因为柳镇年手眼遮天,更是因为他们团结。而现在呢?钮远和晏温看似没有过节,可暗地里都在借自己的政见排挤对方,明眼人都能觉出二人的不睦!这正是可以利用的地方。”
“按侍读的意思,难不成要拉拢钮远?”太肃惊问。
“不不不,”蓝渊连忙否认,“钮远再怎么针对晏温,他也是柳镇年的心腹,断然不会帮着外人做事。”
“我明白了,”存肇一拍大腿,“您是想说,让钮远自己去斗晏温,我们不是求他帮忙,而是反过来,得心甘情愿地被他所利用,方能推波助澜,赶走晏温。”
“没错,下官即是此意!”蓝渊被他这话直直说到心坎上了,不禁兴奋喊道。
“具体怎么个行动法,你说说看。”太子不以为然,只是冷冷问道。
存肇道:“史司禁与柳党关系不错,可向他哀求,说禁军子弟多从外地调发,唯恐家乡生变,故而怨言甚大,一时难以压制,请其转告钮远,出计策平抚军心。若钮远蓄意谋害晏温,必借此以为反抗新政的张本,大肆宣扬。我等配合他演这一出好戏,定然闹得朝野沸腾。”
蓝渊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然后,二位就可以令手下禁军将矛头对准晏温,说他歪曲圣意、所任非人,致使大局败坏,上奏请皇上更换人选,才能施行新政。皇上有了这个台阶下,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不必担当罪名了。”
太子和太肃面面厮觑,随后叹道:“此计听起来似乎不错,然而后患无穷。如果事事都配合着钮远,那就由不得我们做主了。万一我们闹起来了,他再突然调转矛头,叫我等忤逆父皇,岂不是骑虎难下?”太肃也微微摇着头。
“老皇叔,太子殿下!”存肇扑通跪了下去,把膝盖往前一挪,眼睛里含着闪光,“如今是发难的最好机会了!一旦纵去,日后便只能坐以待毙!皇兄,不要心存侥幸,只能冒这个险了!”
蓝渊亦苦苦劝谏:“适才我与您说‘玉石俱焚’四个字,并非夸大之词。您已经有了这个觉悟,还怕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