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绕在宿宗善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了。上到公卿大臣,下到僚属小吏,无不有人听他的指挥,受他的役使,爪牙已将遍布朝野。其中不乏有慕名慕势来投之人,但大多都是宿宗善通过某些为人不齿的手段,强行招揽过来的。
自钮远失势以来,他便疯狂地渴望着那二把手的权力,如今既有了可趁之机,必然不择手段地干起来。他一反平常的温和,利用之前组织起来的私党,令他们打着柳镇年的旗号,到处网罗异己之人的罪状,借以要挟同僚,逼使他们向自己服软,不然则群起弹劾,不死也要落个免官撤职。如鲁之贤这般的官员,或是感激于他的大恩,或是忌惮于当初行了贿赂,于是心中又敬又怕,自是俯首帖耳地为之效力。
经过两个月的小心经营,宿宗善在不惊动柳镇年的情况下,已经在暗地里培植出了一支颇有实力的朋党。他心知大局已定,便在此时放下了手中的屠刀,重新换回了原先的面貌。他其实不想平白无故地与人交恶,当欲望被满足后,也就没什么动力继续壮大声威了。兼之他对国政没有追求,不讲新政、不讲旧政,所做的只是牢牢保住这个位子。
出于这种心理,他便开始与党羽们纵情享乐,时常在家中宴请众人,并将买到的最好的酒拿出来款待他们。听到他们诉苦,说家中近来缺少使费,就大大方方地封了一百两银子;说家中子弟功名的事,他便爽快地派出几名心腹,在吏部、礼部细心打点一番,包管能够取为进士,并捞上一个好的差事。待人如此大气,众官员自然乐意与他相交,就连非他同党的官员都对他恨不起来,朝堂上整日弥漫着轻松平和的气息,人们再也不用像先前那般紧张了。
在没有人来约束的情况下,宿宗善的朋党开始肆无忌惮,如礼部尚书鲁之贤便带头贪墨,不仅私吞户部拨下来的银子,竟还克扣宗庙的用度。只要是有钱捞的地方,他们就无所不用其极,敲骨吸髓,也要将国库里的公财一点一点划入囊中。
可他们仍不满足,很快就盯住了一项极有油水的好买卖——工部要开修新殿了,用度起码在一万两上下。这个消息是一位工部郎中向众人透露的,他说侍郎大人也想从中渔利,打算和宿参政合计一下。党羽们听了,倍感欢喜,急忙将这些话回禀了宿宗善。
宿宗善厌烦他们到处招惹是非,但想到这些人得势不易,应该留有几分宽容,便应允了他们的苦苦哀求,叫来最信任的史政休,把实情全部告与了他。
在近来的日子里,史监正经常跟着这群‘宿党’混在一处,听惯了你一言我一语的肮脏阴谋,彻底看清了他们的真面目。可惜发觉的太迟了,已成了骑虎难下之势,使他不得不听从宿宗善的命令,前往工部走一遭。
史政休生怕被别人认出,于是从侧门走出了都堂,站在门口,仔细地望着街道。他先瞧了瞧东面,见都是来来往往的官员;又瞧了瞧西边,道路直延伸到了禁中大门,门还大敞开着。
‘如今正是午中安睡之时,太监们亦在侍候皇上,禁中道路或许无人……’他的脑海中突然现出这么个想法,随即灵机一动,不走人多的地方,从禁内绕路出去,正可走到工部衙门。
揣着这般心思,他掂着脚慢慢地向西边移去;看着周围无人,才放心地踏起箭步,过了甬路,毫不思索地踩在跸道的砖石上。
然而他在恍惚间竟然忘却了禁中的道路,到处都碰着朱墙,寻不着正路,兜兜转转竟来到了东宫门口。他不知此为何处,正驻足四望,忽听见身后的大门‘嘎吱’一响,猛地看去,竟是太子穿着一身黄袍,几个小太监簇拥着,刚要迈下台阶。
史政休心里一慌,腿下发软,扑通一下子跪在地上,赶忙将膝盖往后挪了几挪,才稍稍离着大门远了。
“老臣史政休拜见殿下!”他只好大声喊道。
太子的脸上泛起一丝惊疑,匆匆走下台阶,唤史政休道:“老监正请起。不知您为何在此?”
“臣……臣……”史政休懦懦地说着,忽然得出了一个搪塞过去的法子,“臣只是愧疚之情郁结于心,特来向您谢罪!”
“谢罪?您有何罪啊?”太子困惑不解地问道。
史政休哪曾想过他说出这番话来,令他措不及防:“我……微臣前些日子不是被群臣弹劾了吗?”
“弹劾?”太子捋了捋胡须,若有所思,“哦,这是常有的事。大臣们对谁都心怀不满,弹劾不下千万条。你一个司天监的,掺和过什么大事?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您没必要理会那些风言。走吧,我们去拜见父皇。”
史政休愣了半晌,才朝着太子的背影磕了一个响头。他的头抵在地上,一对眼睛却布满血丝,直勾勾地望着前方。
“看他的反应,太子殿下是完全不知情啊……”他喃喃地道,“宿宗善这个小贼,竟然胆敢以太子之名诓骗我,明明是蓄意坑害……”他的声音越发颤抖,可愤怒的心情还未完全迸发。
“什么?今日晚上将有吉象?”柳镇年望着面前的司天监监正,并不感到高兴,反而横着眉毛,略略带着怒气,似乎是在质问他。
“没错,”史政休带着浮夸的谄媚笑容,“今日早上已有迹象,将是千古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