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奴才有事求见!”
半夜时分,寝殿外几声凄冷的呼喊,将门口的禁卫们都吓着了,他们远远地拿着火把一照,见是沈总管在踉踉跄跄地行走着,便连忙走入里屋,禀报皇上。皇帝听说,即命人带沈竟到这里来答话。
“沈公公,你这么大年纪了,何必亲自跑这一趟?”皇帝坐在床边,龙袍仅披在身上,稍稍伏低身子,用着关心的语气问道。
沈竟默然无语,只将帽子摘下,露出满头的白发,轻轻叩首:“陛下,奴才已不堪此位了,请许奴才就此罢官。”
皇帝的眼皮一动:“你是在……威胁朕?”
“奴才万万不敢威胁皇上,对皇上一片赤诚。只是有人逼着奴才让出这个位置,奴才为了保全名禄,也只得这样做了。求陛下应许!”
“汝乃朕之奴仆,何人胆敢相逼?”
沈竟答道:“那人也是宫里的内侍,恐怕是见我年老体衰,欲趁机夺我的总管之职了。”
“休要顾忌,道出此人的名姓来!”皇帝又疑又怒,语气明显加重了。
“那、那奴才说了,”沈竟故作紧张,双手颤抖着,声音支支吾吾地,“此人即是卢信忠。奴才一直把他当亲生儿子对待,把大事全交与他处置。谁知那日相见,他却忽提起什么吕廷赐,力阻我来见皇上,说皇上为此正劳烦着。可前些天的朝议,他又不曾参与,怎会如此了解?奴才就笃定他有事相瞒,然而众内侍又无一个同我讲的。奴才心里害怕,害怕他们合起伙来算计我,晚年便无清闲之日了……”说罢,呜咽不止。
皇帝听了,倒无多么剧烈的反应,只是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极富威严的神情望着他:“他瞒你的,应该是叶永甲弹劾皇叔的事。”
沈竟双眼发直,心里陡时咚咚地干响起来,他立刻明白了卢信忠的目的。但很快,他也从震惊中平缓了下来。
“皇叔为何被他告发?”
“据说皇叔在京外假传朕命,借此征敛百姓,不过尚无定论,”皇帝敷衍地回答了他的问题,显然要将重点放在后面的话上,“但如今看来,已有些眉目了。且不说卢信忠如何得了朝议的消息,他一个下属能骑在你的头上,就已成难恕之大罪了!”
他倏地起身:“沈总管,你速速取纸笔来,朕要亲手写下诏旨,令你回去先捉了卢信忠!”
在局势紧绷的时节,卢信忠当然不敢出去招惹麻烦,只藏身于客房内,随时打探着沈总管的举动。在听到沈竟派了人到账房之后,他愈发不安,随即息了一盏明灯,伙同几个心腹商议:“老总管怕是已有疑心,故以此计探我虚实。过后几日或将突生不测,汝等当时时随我左右,不可离开。”
心腹们纷纷从命,而卢信忠又觉得不甚稳妥,便令他们皆备上短刃兵器,若沈竟发难,就将他挟持,公布其数条大罪,先下手为强。议毕,几个人席地而睡,并不知沈竟密见皇上的事情。
次日清晨,卢信忠等早早地爬了起来,喝了几口清茶,便催着被幽禁的小太监烧火做饭。那小太监不谙此道,还是被卢信忠打着骂着,才略通了一二,终给他们备好了一桌子菜,筷子也齐了。
卢信忠同着人说说笑笑,正要动箸,忽见面前的两扇门板洞开,一个心腹慌慌张张地禀道:“卢公公,沈总管在他屋子里,叫您前去拜见。”
卢太监和众人面面厮觑,全无人色,吓得手一抖,把那一双筷子都摔在地下。
“沈、沈总管身旁有什么人?”卢太监一面弯身去捡筷子,一面问道。
“只有他一个。”
“什么?”卢信忠猛然抬头,全神贯注地望着他,“你看得可真?没有一个人?”
“小的看得可清楚了,哪还有什么人!”
卢信忠沉默不语,继续向前伸手,收拾起了筷子;而耳边早已窃窃私语,有个公公还不停地念叨着:“凶多吉少了,凶多吉少了……”
“哈哈哈!哈哈……”
卢信忠忽而爆发出止不住的狂笑,从椅子上腾地站起来,满面春光:“诸位,这哪像是凶多吉少?我们分明是要大获全胜了!还以为他沈竟是请了朝廷的人来,才敢嚣张至此;岂知是一兵一卒,如何抵挡得住千军万马!如今内侍省上下都是咱家的兄弟,只要咱们一齐去,将他的官服扒了,怎会有人不依?”
公公们欣喜不已,崇拜的目光悉数投向了他:“这真是绝处逢生啊!”
“那条老狗,我诚心诚意待他多少年了,竟这样回报我!”卢信忠撑着桌子,连扒了几大口饭菜,嘴角满是菜渣子。他微微抬起一对狠毒的眼睛,“既然他要与我恩断义绝,那我必须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方解心头之大恨!”
沈竟面朝着耀眼的日头,金光一缕缕地洒在他的衣服上,也将他脸上皱纹的沟壑照得更加显眼。他眯起眼睛,望着卢信忠伙同几个膀大腰圆的太监,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沈总管,您叫我来,一定是想与我恩断义绝吧?您得想好了。”卢信忠踏了两个大步,到他面前一个粗野的抱拳。
沈竟微笑:“开弓没有回头箭。”
“好!”沈竟急向两边使了个眼色。
霎时间,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