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副都督,存司禁已先派了人来计议,正在门外候着。”
一名士兵掀开军帐,看了眼坐在堂上的张成怀。见这位都督仅留着一撮髭须,面容瘦削而冷峻,举动沉稳。
“叫他进来,”张成怀搁下手中的笔,低沉的声音说道,“这期间不许有外人出入。”
士兵领了命,当即请存司禁的心腹进帐,安排了椅子坐下。
心腹看着帐内无人,方才言道:“此次朝廷任命的监军,你们这里可知道?”
张成怀把眼乜向他:“当然。那个董晟嘛,叶党的人,年纪轻轻的。”
心腹听他从容地说出‘叶党’二字,脸上慢慢浮现了微笑:“您果真是聪明人,一眼就识破了我此来的意图。”
“别以为我对你们有多好的印象,”张成怀冷哼一声,“你主子所攀附的陈党,虽然称作清流,实无一件善政,不过维持现状而已。劝你们注意点,别把浑水搅到边关,将我等视作随意役使的奴才。”
心腹赔着笑说:“您多心了。存司禁只是想让您的日子容易些,并无总揽都督大权的意思。何况这位董监军,军府里的各位将官也不服吧?”
“不好说,”张成怀忧虑地摇摇头,“众将皆是杜武德公的旧部,不少人还很支持新政,如今看到董晟前来,指不定多高兴呢。而我只是个代任的都督,权威不足,没办法震住他们。”
心腹道:“不知都督可愿听从存司禁的指示?”
“若有解决之法……我暂时会听他的调遣。”成怀叹口气,道。
“存司禁认为,最要紧的是给董晟一个下马威。诸将当中虽有心怀新政之辈,但未曾与其见过一面,尚不知能力如何。若您故意刁难于他,使之尽显拙劣之态,岂能获诸将的信任?”
张成怀轻轻一笑:“我明白了。你去回禀司禁,就说本督一切具备,只待人到。”
咚!咚咚!
绥狄镇的大营中发了三声炮响,引得尘土飞扬;一阵马蹄声紧随其后,监军董晟被簇拥在中间,默默注视着两边的仪仗队伍:刀斧林立,威武肃穆。
“卑职等参见监军大人!”张成怀率领一众武官,跪在大帐前面,竭力呼喊。
董晟将脚一蹬,同存肇翻身下马,扶起张成怀:“副都督如此迎接,真愧杀董某了。董某一介书生,当与诸公同甘共苦,如何值得优待。”
张成怀又行礼道:“董公乃朝廷命官,见您的宝剑就如见皇上,我等焉敢怠慢?请监军且上堂理事。”
董晟欣然点头,大步走入营帐里来,将裹着黄绸的宝剑搁在案几上,方才坐定。
眼看着诸将都已到齐,按簿点完名后,存肇便笑道:“监军此来是要着手绥狄镇的防务,大家可以将最近的情况一一禀报!”说罢,坐在他右手边的心腹就朝着张成怀暗递眼色。
张成怀心领神会,当即问道:“既如此,恰巧有一件大事拖到如今未决,不知董监军能否解答?”
董晟听他这话问得突然,不禁略加防备,谨慎地回复道:“本官初来乍到,连一件公文都未见过,若是穷问细节,恕不能答。”
张成怀接着说:“这要是一件只有朝廷能处置的事呢?监军身处兵部久矣,应当深谙部中的公务。”
董晟目光炯炯:“那你就说!”
“现今新军一部耗费甚大,之前又经历了几番战事,铅子不足、鸟铳亦坏,急需补充。然军府可支钱财不多,颇有些捉襟见肘,本督就想了个以虚补实的法子,将新军稍加裁汰,以补维护所需;但新军到底是杜都督留下来的老兵,本督不忍割弃,有人就提出降旧军的兵饷了。众人为此议论多日,是争吵不休,本督无决定大权,难以阻止,只有仰仗监军一声令下,才可平息争端,使我兵将一心抗敌。”
“望董监军裁汰新军!”张成怀的话音刚落,便有一名军官走到中间,抱拳劝道。
“你这是什么话!”另有一人起身反驳,怒瞪双眼,“新军是我们军中最能打的队伍,靠着他们才有了边关的安逸!对他们开刀,简直就是忘恩负义!”
“是啊,是啊!”一些军官也在一旁打抱不平。
“怎么着,我们的兵难道不是刀口上舔血过来的?”旧军这一方的军官纷纷回嘴,更不服气。
“去你妈的!”
双方再难憋住心头的气,都冲上前来推搡打骂,顿时乱作一团,哄闹不止。
存肇敷衍地劝了几句,反倒专心地望着不知所措的董晟,心想:‘张成怀果然精明,让他一来就处理这样两难的事。他未立威信,又不通此处情形,唐突裁决,必会招惹其中一派。那时再加煽动,看他的监军之职能留到几日!’
“诸位且慢。”董晟大声地叫住了众人,脸上并无一丝惶恐之色。
众人看他指挥若定,也就按捺了情绪,都归了座:“监军大人,你得给个说法才是!”
“如果问我,我给不出说法。”
存肇捋着须笑:‘这是自寻死路了……’
“但如果问杜都督,他或许可以解答这个问题,”说着,董晟便轻抬左手,从袖口处抽出一张信纸来,展开后示与众人,“看吧,这是杜都督生前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