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张都督来了,请坐。”
董晟听得脚步声微响,见是张成怀穿着便衣走来,连忙给了他椅子坐。
“监军大人,昨日向朝廷乞钱粮的事,可曾有了进展?”张成怀掸了掸椅面坐下。
董晟笑道:“今早已得了兵部的回复,说钱粮几日内即到,可教诸将莫怀忧虑。”
“既如此,新政也该开始筹措了吧?”张成怀侧过脸问。
“您这是……什么意思?”董晟紧张地望着他。
张成怀拍着膝盖,轻轻一笑:“没别的意思,我是替大人担忧啊。如今万事俱备,若不尽快拟好一个完善的方略,再行拖延,恐怕对新政不利。”
董晟十分惊异于他态度的转变,眼神一怔,暗自想道:‘我猜不透此人的心思,不知他是真心拥戴,还是得了存肇的授意,有所图谋……不过,早日把新政推行下去,有益无害,他能从中弄些什么猫腻?若借此契机,使这位都督心向新政,那可是大功一件。’
便不再多想,朝着他点了点头:“都督之言,真是点醒我了。我的设想,是让东西防线首尾相通、声息相连,形成蛛网之势,而不是令各处坐守孤城,以一二重镇限制敌军,白白浪费了近千里的广大地域。”
张成怀很不以为然,只觉他议论迂阔,但此时必须听从存肇的安排,不得不大发赞叹:“监军谋略宏远,我等在边关防守多年,见识却不如您,惭愧惭愧。只是这样的工程甚为浩大,不知需花费银两多少?望您给卑职一个准数,我好有个准备。”
“我在兵部已与人核算过,容我给都督写出来。”
“好!”
张成怀料他已中了计,连忙帮他取来笔墨,铺好了纸。
董晟边想边写,半个时辰就为之粗略地列好了各项的开支。
“共花费银子二十万余两……”张成怀看着这笔不小的数目,大吃一惊,“边关怎么也凑不齐这些钱呀!”
董晟笑道:“您误解了,这工程并非一朝一夕所能完成,需慢慢地去施行,万不可着急。如此算来,最少也需要两年之期。”
“那……这张纸条能否让张某拿回去,细细研究?”张成怀略微抬起眼皮来,小心谨慎地提出最终的要求。
“当然可以,你拿着。”董晟只用一句轻飘飘的话回应,张成怀这才放了心,将纸条塞到袖里。
为了掩饰自己真正的来意,张成怀还同他商议起了新政的细节,如城堡应修于何处,应驻多少兵,是否开垦田地等等,都作了详尽的分析。尽管董晟对他仍保有戒心,然而在这件事上,并没有保留多少了。
张成怀将存肇给他的任务丝毫不差地完成了,可他没怎么高兴,面无表情地回到营房,把纸条交了出去。
“多谢您了!”存肇心下甚喜,激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什么可谢的,全当做公事公办罢了。”张成怀闷着头回答,不像是谦虚。
存肇尴尬地苦笑几声,不再理会他,转而问众心腹:“你们说,这‘账簿’该怎么利用啊?”
“这还用说!必须要断章取义,说是他董晟急欲建功,限在数月之内立见成效。城中官民听了,岂不怨声沸腾?”心腹们纷纷献策。
“张都督,你意下如何?”存肇听罢,不怀好意地阴笑着,问张成怀道。
张成怀坚定地回答:“存司禁,只要大权还在我手上一日,我就不会容许为私利而卖国的行径!你们闹党争大可自己闹去,但最好不要牵扯到我的兵将,更不要搞得边境告急。那样对谁也没好处。”
“张都督,你还不明白,离开了我们,边防就是乱臣贼子借以反叛的根基!”存肇的双眼瞪得几乎迸裂,布着错杂的血丝,“您既然号称忠君爱国,就应该不计代价地打倒叶党!不然,纵打下万里江山,那也是贼党的功业,是给他们铺平造反的大路!”
“存司禁,我忠的是国……”说到此处,张成怀竟哑然失色。是啊,若使叶党去完成这中兴社稷的大事,首当其冲的反而是国家本身。这种奇怪的撕裂,的确令他无所适从。
但这位都督并不怀疑自己一直以来的思想,坚信它是真正正确的,只是尚未找出一个合理的说辞罢了。于是他稍整情绪,说道:“张某在司禁大人的面前,似无反驳的余地。但我心里自有一杆秤,不需外人来教。”
存肇正要回应他的话,却听房外有脚步声,连忙推开门看,见一名小校拱手来禀:“各位大人,董监军在大帐内有事要议,请速速前往。”
“知道了……”存肇敷衍地应付过后,就转头朝着张成怀微笑,“那本官希望这杆秤是会倾向公正的。”
众人对这次会议不怎么看重,认为这仅仅是一次平常的会议,故而心态都放得很松,远没有第一天那样紧张而压抑的氛围。
董晟这下彻底不用担忧了,一切将按照他脑海中的设想毫无阻碍地发展下去,只要他的思路足够清楚。
眼看着诸将都到齐了,董晟却不着急,先批复了一些平常的公务,就此耐心地商议了半个时辰;其中还算要紧的是张成怀分兵守堡的建议,尽管这是陈党夺权的信号,但董晟不肯为此分心、因小失大,最终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