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边的事情还没办完,叶大人怎么就派你来了?”
万羽之猛坐起身,不安地打量着他。
使者拱手道:“万主事,是叶公有一封密信要交给您。”
万羽之二话不说,直向他讨要书信;拆取看时,只见写了这么几行字:
‘据我辈商议,疑陈党在你处安插耳目,已详知你考察田制之意。如若一招不慎,叫他们抓得把柄,鼓动群臣奏谏,于新政大为不利。且先按兵不动,待叶某日后指示。’
羽之紧皱眉头,当即把信往桌上狠狠一按,急切地望着使者道:“叶大人怎么如此糊涂!如今正是紧要之时,若迁延日久,岂不更为误事!”
“可小人奉命而来……”
万羽之不愿理会他的借口,横加打断道:“你不必说了!不论如何,这命令我不会执行。你且回去转告叶兵部,就说我已通晓此处文法制度,不须数日,新法即可落实。”
说罢,他回身从桌上拿来一份草稿,指着它道:“这是我起草的新政方案,虽有一些纰漏,但已足够阐明我的意思了。你把这也带上,希望他看了能回心转意。”
信使左右为难,但被羽之苦苦央求,只好颔首答应,依原路返回了京城,径往兵部。
“廷龙,老夫听人报说,咱们派去的人已经回京了。”蔡贤卿一面向堂上的叶永甲递交日常的公文,一面轻声禀告。
“哦?”叶永甲连忙一仰头,耸了下眉毛,“这才出去几天呀,回来这么早?”
他摇了摇头,心不在焉地往文书上批着字;批完了,却像是想起什么来,发出一声长叹:“我看事情是要坏了。万羽之此人性情执拗,恐怕不会奉行我的命令。使者早归,绝对不是个好消息。”
两人正交谈之际,见那使者已被书办请了上来,一脸的胆怯之色,脚下不敢多迈一步。
“看来八九不离十喽!”蔡贤卿苦笑几声,“出了什么情况,快说!”
使者方才开口,将万羽之怎么同他言语、又怎么嘱咐他的事悉数告知,旋即捧信送呈。
叶永甲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本不想阅看,但听蔡老在旁宣读,尽是关系田政之实情,便不得不凑上前看,每一字都不漏过。
“怪不得万主事如此拒命,原来另有隐情……”叶永甲合上书信,不禁感叹,“这段文字,真乃济世之言。我们是该重新考虑一番了。”
他接着说:“据彼所言,汝宁的这个朱养瑞势大根深,着实不好对付。若暂且放过他,恐怕日后追究无门;若悉力追查,则牵连甚众,给陈党弹劾的把柄。真不知何法可称妥善……”
“不过,我对他提到的‘一田应有二主’很感兴趣,”他又顺势望向蔡贤卿,“蔡老早年游历四方,这些制度,您应该颇知一二吧?”
蔡贤卿笑道:“我当然是知晓的。这田法只盛于粤闽等处,将田地分为两端:一为田底,为东家所掌,只有收租之权,不得问耕作经营之事;一为田面,为佃户所掌,只需为东家交租,不得被随意夺佃。这两端互无干涉,分开买卖,因此‘换东不换佃’的情况也时有发生。”
“这法子是官府推动的吗?”叶永甲问。
蔡贤卿摇头道:“官府哪里操心这事,只是民间依当地形势,自行维持,并非成法。”
叶永甲听后,眼里顿时一亮,连忙抓住蔡贤卿的衣袖,说道:“那我们可不可以将此法定为制度,推行于天下各地?
蔡贤卿沉思片刻,撇了撇嘴:“不妥。这田底、田面变更频复,难辨归属,管理起来太过繁杂,恐怕官府力不能及。”
叶永甲道:“我其实也考虑到了这点,但作为一个权宜之计,还是可行的吧?不然到时候查起兼并来,我怕他们不肯从命啊。”
蔡贤卿笑了一声:“哦,您都想到这么远去了。看来已打算改弦更张,听从万主事的意见啦?”
“他的意见……”叶永甲的话还没说到一半,就开始犯了犹疑,沉吟不决,索性闭住了嘴,倒在椅子上揉搓起了眉骨。
“不如叫崔乙等人一齐商议?”蔡贤卿怕打断了他的思路,小心翼翼地问。
“不必,不必,”叶永甲连声推辞,“此事无法两全,势必要作取舍,纵算众官群议,又有何用?这单纯是个抉择的问题。”
蔡贤卿只好不置一词,静静地捋着须,瞅他在那里苦想;眼见钟表上的铜针又走了数步,便低声提醒道:“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不论如何,廷龙应早早拍板定计,免得为人所趁!”
“那好,”叶永甲嗟叹一口气,应声答道,“我倒是想出了一个折中之策。”
蔡贤卿听得有些不太对头,示意他说下去。
“你我且回信与万主事,就命令他继续调查着朱养瑞,但日后每行一步,必须上书请示。这样,使一切进止皆在我掌控之中,岂不为绝妙之策?”叶永甲抬起眼睛,看着蔡贤卿。
谁知蔡贤卿啧了两声,脸色阴沉下来:“廷龙真是糊涂了不成?万主事与我等相隔甚远,往来请示,信使奔波于路,必会引起州县官员的警觉。一旦为某人知晓,报上朝廷,陈党岂不更可兴风作浪!”
“蔡老莫急,”叶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