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侯,难道你不这么看?”
曾粱忽然转过头去询问,把湘人吓得一愣,他面对着纷纷移来的眼神,紧紧地抓着桌角,回话略有些结巴:“我、我认为还是要等陈大人回来……比较好。若实在等不及的话,可以派人前去请示。”
曾粱脸色一沉,用手指敲着桌面:“良侯您不知道,现在情况危急,一刻都耽搁不得!再说了,纵算陈大人在此,他也不会容忍懿王进宫吧?”
过湘人没法发火,只好尴尬地笑道:“过某愚钝,不似曾尚书看得明白。可吏部那边是受陈大人管,他手底下的人也不一定听令啊。虽能用中书省的命令强取,但同僚失和,有违宿公的苦心啊。”
“谁说要强取了?”曾粱怪笑两声,“还是用商量的方法。良侯不是与陈大人过从甚密吗?你去劝说几句,我不信他们不点头。”
宿宗善眼见众人暴怒,深恐招了怨气,亦来劝道:“过大人,你就帮帮忙。”
过湘人瞥了眼周围,郁闷地叹下口气,连说了两声“不敢”,便同曾粱等拜谢而去,前往吏部。
吏部都是陈党的党羽,见过湘人这个‘二把手’来了,岂敢折他的面子,不经多言,就把文书送呈上来。一个书办还笑嘻嘻地问道:“大人,我们办得可还不错?等陈大人回来,您给美言……”
谁知湘人阅看毕了,反而恶狠狠地瞪向他:“跑个腿有什么难的?让你们动动心思才算难哪!”
夜渐深了,寝殿的内室却依旧灯火通明。皇帝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披着一件氅袍,凝视着桌上的楠木棋盘,视线许久不移。
“奴才输了。”对面的太监放下手中的棋子,欠下身说。
“你们这些人,下得真是恰到好处啊,”皇帝摆了摆手,将棋盘收起,“想必和朕下棋,心里也觉得是折磨。”
小太监脸色煞白,恭敬答道:“奴才哪有这样的心思。皇上以往都是一个人下棋,这几年肯叫奴才来对弈,已是洪恩浩荡,还求什么呢。”
“是啊,”皇帝听了,突发感慨,“当年因为柳贼掌权,朕行事多是孤僻。可惜除了国贼之后,朕的年岁却老了,走法想得不全,每一步总有顾不到的地方。”
二人正交谈间,忽听房门轻响,一名太监闯进屋来,惊慌地向着皇帝叩首:“陛下,许多大人都集结在大殿门外,吵吵闹闹的,说要面圣禀报急情。”
皇帝沉吟片刻,即道:“扶朕到正殿议事,让众文武进来。”
“陛下!”
曾粱抱着弹劾文书,在殿阶前缓缓跪下,一副痛彻心扉的模样:“懿王这么做,不就是给叶党撑腰吗?我们臣子都议过了,宿公阻挠工部一事乃是子虚乌有,他却要以臣逼君,带人前来发难,这还成何体统!叶党已嚣张至此,臣等为了国家大义,不能再忍,恳请罢去叶永甲一切官职,以肃朝野。”
说着,他高举起那文书:“这是由吏部拟定,我等官员联署的弹劾奏章。专劾叶永甲结党营私、交结宗室等罪,皆有明证。”
群臣听罢,无不肃穆站立,等待着皇帝的答复。可奇怪的是,殿内沉寂了好一会儿,传来的竟是皇帝的几声冷笑:“一个儿子来看看他的父亲,都闹出这么大的事端……那朕还见不见他了?”
曾粱略一皱眉,硬着头皮答道:“懿王身为藩王,与叶党相勾结,分明意图不轨,陛下何苦再念父子之情?万望陛下许臣等奏中所言,一并停了西苑的工程。”
“你说够了没有?”皇帝冷冷地问。
“就……这么些了。”
“那把奏书拿上来。”
曾粱战战兢兢地献上文书,抬眼瞅着,见皇帝把手伸出帷帘,接过去了。
“一帮混账!”
只听帷帘后‘啪’地一声响,皇帝将奏疏狠狠摔去,爆发出雷霆般的吼声;大臣们都吓得愣了,呆滞地望着散落一地的文书。
“又是吏部盖章,又是联名的,好大气派啊!你们这样不择手段地胁迫朕,是以为朕没脾气吗?看来朕还是碍事了,不如让太子就此登基算了。”
“臣等不敢……”
“你们当中领头的是谁?”皇帝又问。
曾粱擦了擦落到脸上的汗,禀道:“是陈大人。”
“枉我那般信任他!”皇帝厉声说道,“速着人传陈同袍来,朕要亲自问讯!至于懿王,莫要再阻拦他了,让他也来见朕。”
随着时间的流逝,懿王的心情也渐生忐忑,他在大门前来回走着,紧紧掐住马辔不放。可突然间,门口传过一声巨响,那扇门竟被慢慢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军官,向他抱拳行礼:“王爷,陛下请您到寝殿上答话。”
懿王勒住马,暗自松了口气,回顾刘谙斋道:“先生此前的担忧真是过虑了。”
懿王被几个太监指引着,大步走入殿内,见群臣环跪于旁,皇帝高坐在龙椅之上,赶忙下拜:“儿臣来得迟了,恳请父皇恕罪!”
皇帝的语气变得温和了:“许多人看不惯你啊,这是他们故意阻拦,与你无关,我岂能治你的罪?”
懿王佯作不知,问道:“到底……出了何事?”
皇帝便将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懿王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