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吏随他拐过一个巷子,见他忽然在一座府邸前停住了,就顺势躲到墙后,只侧过半边身子来。
那书办把四周仔细一望,以为无人,便倒着走到朱红色的大门前,用手肘撞了三下门。可过了一会儿,里面仍旧没点动静,他只好转身走开,将要往后门去。小吏怕跟丢了人,赶忙迈起健步,追踪不舍,还是伏在一旁看他。所幸月光正亮,尚能模模糊糊地探视。
只见书办小心翼翼地靠近院墙,用手在墙上摸了几下,似乎是摸到了确切的位置,把一块青砖轻易地抽出来;随后缓缓蹲下,将怀里包裹的木匣塞入缝中,这才置青砖于原处,待压得实了,便掸手离去。
小吏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当即走出黑暗,火急火燎地去寻找那块砖的位置,半天才摸着取下来。他捧出那个匣子,打开看时,不料是朱养瑞的那颗人头,吓得他浑身发软,登时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吏连吸下几大口气,情绪方才平复了些,因而想道:‘这地方根本不是他的住处,显然是与这户人家勾结已久,才会如此轻车熟路。这头颅是他有意相送,若拿回官府,必受怀疑……不如莫作手脚,禀报了万大人再说。’
想罢,他就将木匣放回原处,趁着夜色溜回了衙门。
“你是偶然撞上他的?”万羽之听完了小吏的禀报,一边点头,一边问着。
小吏跪在地上说:“不是。小的近来见他行踪诡异,故处处留心,今日终于抓住一个机会。”
“他是从知府那里出来的话……”万羽之沉思半晌,眼里忽然一亮,似乎有了主意,但很快又熄灭了,“不对,一个人头能拿来做什么呢……算了,先按兵不动,只派人监视一下那个书办。”
小吏微微颔首,可心底还是放心不下,进言道:“不管怎样,知府一定是生了异心。不如按之前的手段,就说他是蓝党,今晚动手抓人。”
万羽之立刻回驳道:“不可!朱养瑞究竟是一介平民,要抓要杀,当然由着我们;知府乃是地方要员,朝廷委派,若无请示圣旨,岂敢擅行此事!”
“如果手头有确凿的证据呢?”
万羽之听了,脸上渐渐浮现起意味深长的笑容:“那还有点说头……”
次日早晨,汝宁知府一听到鸡鸣,腾时坐起身来,唤仆从易了公服,匆匆去向羽之禀告。
“上差!”知府跌跌撞撞进了屋子,大声喊道,“大事不好,您给我的木匣子失盗了!”
万羽之与小吏一对眼色,起身安抚道:“知府大人何必如此,小心急坏了身子。”
知府佯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大人,匣子里可是朱贼的首级,丢了它,你我怎么向朝廷交代啊!应速速查清情况,派兵缉拿!”
万羽之笑道:“朱养瑞人已亡故,他的脑袋能值几个钱?没了就没了吧,朝廷也不会关心这个。”
“那就……”
知府正要借坡下驴,却听‘扑通’一声,旁边的小吏跪下了:“且慢!万主事,这衙门乃是国家重地,盗贼出入如此轻易,岂不是在践踏官府的权威!应当穷审此案,务必将贼人擒获,严刑拷问,以扼小民作乱之端。万一那人还是蓝渊的同党,大人的罪过就不小了!”
万羽之沉吟半晌,又转头看向知府:“他说得似有几分道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发下命令,派兵调查此案吧。”
知府并未察觉出什么,只是暗叹那小吏多事,唯唯诺诺地退出去了。
知府一走,羽之的脸色瞬间变了,变得格外凝重,杀气腾腾:“立刻调咱们的兵,把这衙门从里内外围个严严实实,不许走出一人!”
“是!”小吏慷慨激昂地应了一声,不再多说,径直走下堂去;可还没过去多久,又紧张兮兮地折返回来,像是变了个人,把羽之也唬得愣住了。
“怎么了?”羽之把嘴张得极大。
小吏擦了擦汗:“据人来报,那个书办没监视住,不知跑到何处了。”
“这倒没什么,”羽之笑着一摆手,“只要木匣子还在,一切便在掌握之中。”
“可、可木匣子也找不着了……”
万羽之一拍大腿,大叫一声,身子往后就倒,几近晕厥;小吏忙来搀扶,见他双眼呆滞,心里凉了一半,低声地问:“完了?”
“胡说八道!”羽之回过神,猛地坐起身来,“老爷刚才在想办法!什么完了、完了的,会不会说话?”
“抱歉,小人唐突了……”
万羽之息了怒,随之言道:“之前的计划行不通了,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但愿苍天保佑……这样吧,你且去书阁查阅名簿,把那户人家的姓名找到,或可从中寻得些眉目。”
小吏抱拳听令,转身而去。
羽之在房间内一边踱步,一边掐算着,大约等了一个时辰,才见小吏赶来,忙问进展如何。
小吏禀道:“经查,那户人家的主人叫做钱君辅,乃是汝宁府里一个地位不小的乡绅,有两座宅子,一座是城中的这个,一座在乡里,大多时候他都在乡里住,偶尔才过来一趟。”
“他拿人头要做什么呢……”万羽之皱紧眉毛,感觉像有万千条线在头脑内缠绕,一时解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