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给您提个醒,”陈同袍看他不言语,继续煽动着,“凡是反对新政的官员都被他撤了去,尤其是掌管钱粮方面的。这样搞下去,他们针对的就不仅是河南的官绅了,将拿着谁开刀,大人心底应该明白。”
曾粱本来硬憋着一口气,听到此处,再也忍不住了,不禁拍案而起:“我死也要把这厮揪下来!”
陈同袍瞥了他一眼,反而叹道:“如今他受陛下信赖,势力空前壮大,远甚于柳镇年之党。我等虽能纠合士人,然率皆舞文弄墨之辈,何得成事?此刻悔悟,为时晚矣!”
曾粱气愤不过,转身用满是血丝的眼睛瞪着他:“那我们只好束手就擒了?笑话!世上从来没有办不成的事!”
陈同袍急忙劝道:“此事倒是有办成之法……只怕芗之不愿,故未坦言相告。”
曾粱带着怒声:“我生平最恨叶永甲,只要能对付他,我有何不愿!大人这是怀疑我?”
“哪里,我只是在等你这句话,”陈同袍大笑了起来,“既然如此,我也可以顺势说下去了。”
曾粱慢慢坐下。
“不知您有没有想起,当初和番商议定新约的事?”陈同袍问。
曾粱蓦地将双眉一抖,若无其事地拽了拽衣襟,方才的气焰消失了大半:“都、都过去多久了……而且我不太好讲出口……”
陈同袍看他有点难以启齿,忙说:“我懂您的意思,但也不必戳破,只告诉您八个字:‘蝮蛇螫手,壮士断腕’。”
曾粱反复默念这八个字,因而捋须点头,渐有了坚定之意:“我大抵知晓了。无所谓,纵算把这身清白之躯搭进去,也无负皇天后土了。说罢,到底怎么做,我听您的安排。”
陈同袍凑近前说:“我打听到,最近冀州又要营造一所铳炮厂,兵部那边安排的。你到那儿走动走动,回来我们保着你。”
曾粱听了,竟少见地眉开眼笑起来,手指着他道:“你这人,神秘兮兮的……”
“对,把那边腾出来,做仓库用!”
曾粱一到城郊,就听见不远处嘶哑的吆喝声,那声音很是熟悉。他笑了笑,随后便摆出一副严肃的模样,叫下属同他走向前去;他定睛一望,果然是那位定居北塘的老番商。那人还是留着一撮花白的络腮胡,站在烈日照耀下的一大片空地上,四处指挥着,身旁尽是匆匆搬运箱子的人影。
“老客商,您可别累坏了!嗓子都快冒烟了,歇歇。”曾粱招着手大喊,上前行过了礼。
络腮胡拿一块布子猛擦了遍额头,这才气喘吁吁地回答:“累,也是没办法……这里大大小小的事全需我来操持,不能偷闲呀。”
曾粱笑道:“既然我来了,你就看在我的薄面上,到个安静的地方坐坐吧?”
“好,”络腮胡揣好布子,点点头,“我带您进那边的茶房一坐。”
众人一齐坐定,络腮胡就把窗户一关,紧张地问曾粱道:“大人此来,有何指示?”
曾粱却抿嘴一笑,不作回答,只是慨叹道:“你也挺难,东头一个指示,西头一个指示,岂能执行得尽善尽美?”
络腮胡沉吟半晌,低头禀道:“都是为朝廷效力,我也不甚清楚。”
曾粱往后倒在靠背上,望着他说:“倘若有一笔大生意摆上来呢?你还是不清楚?”
络腮胡眼珠一转,忙答:“在下不解大人之意,请赐教。”
“过些天将有一笔十万两的银子到此,就以‘置办军厂之经费’为名义,从你这里过手。等到这厂子办起来,我和你对半分。”
“这么多银子……是哪里来的?”络腮胡仍不放心,接着刨根问底。
曾粱道:“这是盐场里的钱,我为了济手头之急,特地取出一部分来用。”
络腮胡大喜过望,搓着双手,笑嘻嘻地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这些人现已到了哪里?我得稍作准备吧。”
“已到——”
曾粱刚要开口,便被外面的敲门声打断了:“老客商,我们是兵部的人,有事相问!求您开下门!”
络腮胡顿时面如土色,扯住曾粱的衣袖,低声劝道:“你们快去里屋暂避,我先应酬他们。”
曾粱也吓得不轻,连忙叫上左右心腹,脚下飞快,径直钻入帘子后去了。
“坏了,坏了……”曾粱咬着牙,表情沉痛,“叶党来得如此凑巧,必是将之前的那段话偷听去了!万一在御前弹劾,本官万劫不复矣!”
“该如何是好?”心腹们同他挤在一处,纷纷问道。
“我想想……”曾粱皱了半天眉,忽然如梦初醒,吸进一口大气,转头看向他们,“对啊……本官何不将计就计,给他反将一军?”
正说之间,见兵部的人已经进了茶房,来了两个,毫不客气地坐到椅子上。
“您这里来过贵客啊,”那两人若无其事地瞧了瞧周围,“脚印还留着呢,椅子上也温和。”
“哪有,哪有,”络腮胡小心伺候,“老朽这里,最尊贵的就是兵部的客。不知二位自京师辛苦来此,有何贵干?”
“没什么要紧,只是给叶大人捎个信,”其中一人掏出一封文书来,“他对建厂的规模以及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