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忧心忡忡在院子里坐了半宿。
祝浣溪瞧见今晚有下雨的趋势,正想着,豆大的雨点打在他的脸上,紧接着更密集的雨点簌簌落下。
来不及多想,一把抓起虞雪君的手:“姨娘,雨下大了,我们快进屋去吧。”
一口气跑进屋里,虞雪君微微喘气道:“这雨下得也太突然了。”
祝浣溪刚想回答“是啊”,一句话卡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了。
因为他此时正牵着虞雪君的手!
两人的手就这么紧紧握在一起,温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激得人无法忽视,在春日的暴雨里发酵着暧昧的气息。
然而虞雪君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些,只顾着把祝浣溪拉过来上下打量,一层轻薄的布料被雨水打湿后紧紧攀附在肩臂上,勾勒出少年紧实的肌肉线条,肩薄而不窄,张弛有度,廓形优美,宛如春雨刚刚打磨出来的雕塑。
虞雪君皱眉道:“我看你衣服有些湿了,赶紧回去换一件吧,别着凉了。”
祝浣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抬手挠挠自己的后脖颈,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还好,经常淋雨我都习惯了,都是自己干的,倒是姨娘你的头发有些湿了。”
说着就要伸手用衣袖去擦虞雪君鬓边正在滴水的碎发,手伸到一半祝浣溪又觉得此举不妥,怕会冒犯到姨娘,于是手放在半空中犹豫不定。
“怎么了?”虞雪君看他的动作感觉幼稚又好笑。
“没什么,我去给姨娘拿块毛巾吧。”祝浣溪连忙放下伸出一半的手转移话题。
“不用麻烦,我一会儿回去擦擦就行了。”虞雪君浅笑道,“你刚才说你都习惯了,说得好像你经常淋雨似的。”
祝浣溪不假思索:“是啊,我以前一个人在外面流浪的时候,那雨可比这个大,说下就下,每次都被淋成落汤鸡,然后找个破庙里躲一躲,不一会儿就自己烘干了,我现在可是百寒不侵的体质。”
说完还有些洋洋得意。
虞雪君静静地听他说完,在微弱的烛光下那张年轻的脸庞顽强又倔强,她突然开口道:“苦吗?”
“什么?”祝浣溪没懂虞雪君的话。
“你以前过得苦吗?”虞雪君又完整重复了一遍。
祝浣溪没料想到她会突然这么问,毕竟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哪怕是玩到一起的邹淮和乞伏颜。
或许是怕戳中他的悲惨往事,或许根本无人在意。
“很苦。”
虞雪君真诚发问,他也就真诚回答了。
如果今天站在虞雪君面前的不是他,但凡换一个人,都会顶着男人的尊严和面子说:“不苦,一点也不苦,那些日子磨炼了我的意志。”
但事实就是苦啊,那些居无定所,吃了上顿没下顿,到处被人欺负的日子就是很苦,是笼罩着他整个少年时期的阴影。
面对自己心爱的人,人总会撒一些善意的谎言:我不苦,我不累,我不痛,为了不使另一半担忧。然而在虞雪君面前,祝浣溪撒不了谎,他在意她,更在意她的感受,愿意将自己的软肋和脆弱的一面展示给她看。
虞雪君几度意欲张口,又说不出一句话来,她可以安慰他,但是几句安慰的话又不能止痛。
“但是现在不苦了,因为有姨娘在。”祝浣溪坦然笑道,漆黑如墨的眼睛在昏暗的烛光下熠熠生辉。
虞雪君简直哭笑不得,祝浣溪怎么反倒过来安慰她,明明他才是需要安慰的那个人。
“你的武功都是跟祝将军学的吗?”虞雪君问道。
“是啊,我小时候只对舞枪弄棒感兴趣,就想随着大军上战场杀敌。”
祝浣溪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情,居然觉得幼稚又可笑。
“那现在呢?”虞雪君想问的是:现在呢?还想从军吗?
“现在只想保护我心中重要的人。”
这话说得有些大胆了,但他确实是这么想的,如果像祝行珏一样拥有无数的荣耀和称赞,但仍护不了自己的妻儿,想来可能是个合格的将军,却不是个合格的丈夫。
虞雪君莞尔一笑:“重要的人?阿浣心里是有人了啊。”
这猝不及防的一笑,令祝浣溪的大脑忘记了思考,几秒之后反应过来才发现虞雪君在打趣自己,他脸皮薄,慢慢爬上一层红晕,直至耳尖尖,小声低喃:“姨娘怎么这样……”
虞雪君笑而不语,心里却在想: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城南的苏姑娘?城东的贾姑娘?有才有颜的表妹李嘉南?真是儿大不中留啊。
“不是。”
虞雪君:“!”
祝浣溪这回倒是不瞎,一看虞雪君的表情就大概知道她在想什么,虽然不知道具体是谁:“反正都不是你想的那些。”
反正虞雪君怎么也不可能想到她自己!
“咳咳。”虞雪君轻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再聊下去,天就要亮了,我要回房休息一会儿,李管家的事我们明天再说吧。”
祝浣溪:“好……”他们在这说了半天,有半个字提了李管家吗?
回房后,祝浣溪并没有睡着,真正的凶手可能还逍遥法外,让人不得不防。
天微微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