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雪君忘了当时桔芊眉是什么神情,只记得从那以后桔芊眉不再对虞衡抱有期待。
以前虞衡来找她过夜,她能高兴好几天,虽然她嘴上不说脸上也不笑,但虞雪君能感觉到她是心情愉悦的。
那次之后,虞衡想留在她房间过夜她都说身子不舒服、不方便,找各种理由推脱,渐渐地,虞衡也就不来找她了。
虞雪君那时年幼,只是看到阿爹来过夜阿娘就不开心,以为阿爹不来了阿娘便会开心了,可事实上并没有。
桔芊眉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终日郁郁寡欢。虞雪君后来才明白,爱一个人是希望见到他又害怕见到他,于是摇摆不定,自我纠结,只待有朝一日,所有情绪终将成为心病折磨人至死方休。
冬至那天,桔芊眉终于被这累赘的情绪压垮了,她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缓缓闭上了眼睛,最后一滴泪凝结在眼角。
夜晚下起了大雪,雪花覆盖着她冰凉的尸体。
虞雪君发现桔芊眉快不行的时候就跑去找虞衡,她一路小跑着,摔破了膝盖也顾不上,跑到虞衡门外哭着大喊道:“爹爹,阿娘快不行了,求求你去看看她吧!”
没有等到回音,下人告诉她,老爷陪着程娘子出去逛街了。
虞雪君便跑到大街上去找,等找到虞衡赶到后院时,桔芊眉的尸体已经僵硬了,厚厚的白雪覆盖在她身上。
“阿娘。”虞雪君抱着桔芊眉的尸体嚎啕大哭。
“芊眉……”虞衡哽咽着说不出话,伸出手想要触摸却迟迟不敢靠近。
因为他愧疚,因为他不敢面对。
“都怪你!都怪你!都是因为你阿娘才变成这样的!我不要阿爹了,我只要我阿娘。”
虞雪君大哭着使出全身的力气推开虞衡,她只想要她阿娘回来。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人死不能复生,那谁也不想桔娘子死啊。”
程美惠上前来拖住虞雪君。
虞雪君一把甩开她的手:“我恨你们!我恨你们!”
桔芊眉死后,虞雪君和虞衡的父女关系便开始冷淡了,但是虞衡不止她一个女儿,程美惠有个女儿叫做虞汀兰,虞雪君经常看到虞衡抱着她在院子里转圈圈。
“姨娘。”祝浣溪的声音把虞雪君拉回现实,“这石榴一点也不好吃,等回去我给你种一棵更大的更甜的。”
他心里发酸,便觉得这个地方一点也不好,人也不好,树也不好,石榴也不好。
虞雪君刚想笑,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声音。
“这虞雪君是回来向我耀武扬威来了,当年她娘死了她便一直记着我的仇,如今真以为自己风光了,其实还不是白眼狼一个,真是浪费了我的茶叶!”程美惠一边扭着走来一边和身旁的丫鬟讥笑道。
抬眼便看到了虞雪君和祝浣溪两人,这下倒好,说人坏话被人听了个正着,她也没想到虞雪君会在这里,一时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打算假装没看到人溜之大吉。
“站住!”虞雪君喊住了她。
见是避不过了,程美惠换上一副笑脸倒回来:“哟,这不雪君嘛,刚才都没看到呢。”
装蒜向来是她的拿手把戏。
虞雪君慢慢站起身来,行至跟前:“程娘子,从前我不跟你计较,只当你是市井小人刁蛮惯了,我阿娘的死我也没有把错怪在你一个人身上,因为你是我爹娶回来的,是他忘了当初对我阿娘的承诺。但是你,也不要来惹我,长了张嘴巴就好好说人话,不然又与牲口有何异?”
“噗。”祝浣溪忍不住笑出了声。
再看程美惠这边,原来姣好的一张脸被气到扭曲:“你……我……”
“姨娘威武,你什么你,我什么我,看什么看!”祝浣溪相当狗腿。
程美惠被气到说不出话来,袖子一甩,跺着脚扬长而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太搞笑了,姨娘。”祝浣溪大笑着拍手叫好。
这小子比她还嚣张!
虞雪君淡淡道:“好笑吗?”
祝浣溪马上闭上了嘴:“不好笑。”
石榴也吃了,气也消了,两个人该打道回府了。
却在门口时遇到了另一个人。
“二姨娘?”
虞雪君几年没见过她了,依稀记得多年前她初入虞府时还是容光焕发的,如今却是满脸疲惫,涂脂抹粉也抵不住的苍老,哪里还见得当年的半分风采,虞雪君差点认不出。
“雪君,是你啊。”
二姨娘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欣喜。
“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她问道。
虞雪君微笑道:“我过得很好。”
二姨娘点点头,眼眶里有些闪动的泪花。
其实虞雪君和二姨娘并不亲近,以前住在一起的时候也没说过几句话。只不过二姨娘与程美惠不同,为人老实本分,对虞雪君的阿娘也是尊敬有加。
桔芊眉死后,二姨娘经常会有意无意地照顾她。记得桔芊眉刚死的时候,虞雪君经常坐在床上一发呆就是一整天,二姨娘经常端着饭菜给她放在桌子上,虞雪君也不吃,她也不说,等饭菜冷了又换新的。
有一天晚上,虞雪君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