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美惠为了气虞雪君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什么责任都能往她身上推,虞雪君对此已经司空见惯。
程美惠见她显然不信,又说道:“我知道你不信,反正你爹永远也不会告诉你,可我偏要说,偏要让你一生活在愧疚之中,不得安生!”
虞雪君安静看着她,看她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程美惠:“你十八岁就嫁进了祝府,但你运气不好,跟你那个娘一样晦气得很,不得丈夫的宠爱。”
她说到这里时,有一些嘲讽还有一些洋洋得意,谁不知道,她程娘子一进门就是最得宠的。
虞雪君对此毫无波澜:“哦,我又不像你一样需要靠男人才能生存。”
程美惠不以此为耻,反倒以此为荣,她从前过得太苦,好不容易攀上虞衡这棵大树,打心底觉得只要能过上富贵日子为妾为奴又有何不可,她不屑地笑道:“随你怎么说,能得到男人的宠爱那是我的本事,是你没有的本事。”
虞雪君自小生来就是锦衣玉食,与程美惠这种靠着男人从底层爬上来的人不一样,哪怕后来衣食住行差不多,自小就根深蒂固的观念和思想却大不相同,无可厚非。
程美惠又说:“这是你这辈子都不会想到的事,你是不是一直以为你爹为了自己,为了巩固自己在朝堂上的地位,毫不犹疑地就把你嫁给祝行珏?”
虞雪君忽然感觉有些隐隐不安:“难道不是吗?”
程美惠挥着宽大的袖子,头上的珠钗也跟着乱晃,她大笑道:“错!大错特错!所以我说你是个蠢货,你爹早知道把你嫁给祝行珏不是最好的归宿,什么大将军,还不是年年只能守在西北,随时都会战死,哪个女子年纪轻轻愿意当寡妇?!”
她情绪激动,上前来指着虞雪君鼻子道:“你没想过这个问题吗?你爹身体一直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病了?”
虞雪君已经想不到其他的了,她思绪一片空白,以前的事情对她来说早就模糊了,她愣愣道:“为什么?”
程美惠指着她一字一句道:“因、为、你,赐婚下来的当天,你爹就连夜赶到宫中,请求皇上收回成命,皇上是什么人,那是一言九鼎说一不二的,这门婚事早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你爹偏不信这个命,他就跪在大殿外,跪了整整三天三夜,我想你不会不记得吧,你被赐婚那几天,正是梅雨天,外面又湿又冷。”
虞雪君再也无法假装淡定了,一颗心怦怦直跳,手忍不住攥紧了衣角,指节都在泛白,她抱着最后一丝期望开口道:“他不是说……”
程美惠抢先一步回答了她的疑问:“他说他是积劳成疾,我是该说你天真还是说你傻呢,你爹多注意身体的一个人,每年都会请大夫来府上精心调养,然而就是为了你,从宫中回来就已经病倒了,他还不让我告诉你,装个没事人一样,你们都以为他近几年才病的。”
“他不让我告诉你,我偏要说,他早就病得很严重了,全都是拜你所赐!我就是要说,让你愧疚一辈子!”
“如果没有你,你爹现在还活得好好的,所以,你才是那个害人精,你才是最该死的人!”
……
接下来程美惠说了些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她只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人不知所云,她记不得自己是怎么被冲过来的祝浣溪扶起来的,也记不得祝浣溪最后和程美惠说了些什么,更记不得自己浑浑噩噩是怎么回到祝府的。
只知道睁开眼睛时,她就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她两眼发黑地仰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记忆回到她出嫁那一年的某一天,她正在院子里细心浇灌她娘留下来的花,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道圣旨,她毫无预兆地被赐婚了。
接过赐婚圣旨的那一刻她是懵的,既没有难过也没有欣喜,甚至没有抗拒,自桔芊眉死后,她就变得不爱说话,旁人说她高冷她也不理会,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成婚是一件多大的事她不知道。像她爹娘一样吗?还是像程美惠和她爹一样?好像也没有很重要,如果很重要的话,为什么她爹娶了一个又一个。
不断地有人来虞府贺喜,他们说“天定良缘”,他们说“百年好合”,他们说“虞姑娘真是好福气,能够嫁给祝将军”。
“小姐,你不开心吗?听说那祝将军年轻有为,战功显赫呢。”小翠彼时在她耳边说道。
“是吗?”她也不知道开不开心,但按照他们的说法,她应该开心才对。
从赐婚以后,她就把自己关在院子里,更加不爱出门了,她整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所以她不关心虞衡什么时候出的门,也不知道虞衡不在了两三天,恍惚记得有一个深夜,虞衡好像从宫里回来,带了一身湿湿的雨水,敲了敲她的门:“女儿啊,爹对不起你。”
她觉得心情烦躁,不耐烦地扯过自己的被子捂住自己的耳朵。
不知道虞衡后来有没有说什么,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她那时候毫不关心,甚至松了一口气。
天一亮,她就要出嫁了,就要离开这个生养她的地方了,下人早早给她梳妆打扮好,戴珠钗,抹口脂,画的是水湾眉,然后拿来了一件绝美的红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