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浣溪试图安慰虞雪君,却发现他完全爱莫能助,因为虞雪君依旧如往常一般,吃饭,睡觉,出门,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
不,还是有变化的,她变得更加惜字如金,看起来更沉稳了。
小白猫从砚台上大摇大摆地踩过,然后在虞雪君刚刚摊开还未写字的白纸上走过,肆无忌惮地留下一串”梅花”脚印,末了还亲昵地蹭了蹭虞雪君的手背,发出一声“喵”叫。
祝浣溪在一旁看得直乐:“虞娘子,你看它搁这盖章呢。”
虞雪君低头看了看纸上的“梅花”印,然后默默撤开白纸,重新换了一张。
小猫也没能逗笑虞雪君,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虞衡下葬那天,长街上号角吹了一路,人群簇拥着,家丁敲锣打鼓风风光光地送走了他,似乎比人诞生时还更风光,人们无比注重将亲人入土为安,认为只有肉体入土为安了,灵魂才会得到安宁。
祝浣溪跟在送行的队伍后面,他真的很怕虞雪君再出什么事,他得时刻盯着。
程美惠在虞衡的尸体下葬时,忽然情绪大爆发,哭着拦着不让人把棺材埋进土里,跪在地上哭喊着:“我怎么这么命苦啊,我不想当寡妇……”
在她看来,寡妇是一个晦气的词,应该被人唾弃的词,她时不时就拿这个词羞辱虞雪君,一想到今后自己就跟虞雪君一样了,悲从中来。
还好,还好虞衡给她留下了一笔财产,够她一辈子不再找男人,也能舒舒服服过得踏实。
祝浣溪下意识去瞟虞雪君的表情,只见她唇抿成一条线,安静地站在那里,面无表情。
虞雪君跟着队伍最后回了一趟虞府,来到祠堂前进行最后的跪拜之礼。
她一身素色白衣,没有戴任何头饰,跪拜完抬起头的时候,却见程美惠的头上插了好几根明晃晃又招摇的簪子,几不可闻地蹙了一下眉头。
祝浣溪不便进虞家祠堂,只在外面等着她,里面的人久久不见出来,他百无聊赖地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将它翻来覆去地折磨。
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祝浣溪欣喜地转头:“姨……”
只见虞汀兰一身素白站在他身前,一句虞娘子被他活生生咽了下去。
她们今天穿了同样的衣服,打扮也差不多,祝浣溪跟着送葬队伍出门的时候,时不时能听见有人说:“这两姐妹真像,我都分不出来谁是谁。”
“这你都分不清,肯定老的那个是姐姐,年轻的那个是妹妹啊。”
那人话刚说完,就见一名年轻男子转过头来瞪着他,眼神仿佛要把他活生生捏碎,他不禁打了一个寒战,汗毛都竖起来了:“这人谁啊,瞪我干什么?跟我杀了他老婆似的。”
旁边的人挤过来眯着眼睛:“让我看看,这人好像是祝家那个小公子。”
……
虞汀兰走上前来:“姐姐还有一点事没办,一会儿才能出来。”
“哦。”祝浣溪语气有些失望,又靠在门框边,无聊地盯着地上的小石子。
虞汀兰在他面前站了一会儿,然后和他一起靠在门框边,两人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祝浣溪听到身边传来小声啜泣的声音,极轻的极细的,他闻言转过头去,只见虞汀兰两手环抱着自己的手臂,红着双眼正在小声哭泣。
“你……别哭了。”他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虞汀兰没有看他,依旧小声哭泣着。
末了扭头看着他,一脸倔强:“为什么不能哭?难过也不能哭吗?我只能笑吗?”
祝浣溪被她的一连串问题问得愣住了,他只是不知道如何安慰人才这样说:“我没有说你不能哭。”
祝浣溪低头叹了一口气,算了,想哭就哭吧,哭出来总会好受一些,如果虞雪君也能这样哭出来,他至少没那么担心。
一棵大树遮蔽的门下,少年安安静静地靠在门边,偶尔蹙一下眉头,少女站在她的身边,越哭越大声。
少女的哭泣渐渐小了下去,大约是没了力气,她不经意间转头看到少年的侧脸,轮廓分明,眼角低垂着似乎在认真思考事情,她微微起身,鼓起勇气上前抱住了祝浣溪的腰身,被抱住的人下意识地抗拒,她没有松手,将脸轻轻贴在他的肩膀上,声音哽咽:“我没有父亲了。”
虞雪君和程美惠从里面一同出来时,刚好看到这一幕。
程美惠难以置信地尖叫道:“你们……”
同时,祝浣溪刚好从虞汀兰紧紧环抱的手臂中挣脱开来,见到虞雪君时,愣了一下,然后走到她跟前。
他还没开口说话,程美惠抢先一步指着他鼻子,语气尖锐刻薄:“你刚刚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虞汀兰见状,忙低着头跑过来,慌忙之中脸却红了一大半:”没做什么,浣溪哥哥只是在安慰我。”
她一脸娇羞,说话吞吞吐吐,原本没什么的事,被她这样一说,反倒更像是有什么了。
程美惠见她这副样子,更加怒目圆睁,一副天都要塌下来的样子,抓着虞汀兰的手逼问:“你老实跟我说,他是不是轻薄你了?!我就知道,像这种没爹没娘管教的,从小就在外面鬼混,跟流氓没什么两样,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