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伯温他们这些老狐狸,肯定看出来现在并不是扳倒胡惟庸的最佳时机。
所以平日里口水多过茶的言官们这会儿却像是死了一样,没有一个人出来说话。
于是,老朱此刻就蛋疼了。
明知道胡惟庸是在乱扣帽子,这些人也都是在排除异己,所以他不想惩罚吴伯宗。
可是不惩罚吴伯宗,他又不打算办胡惟庸,那胡惟庸肯定还会想别的法子来攻击吴伯宗。
于是接下来,大家就还要多花好多时间和精力在这个事情上面拉锯。
朱标也明白这个道理,一时间想不到好法子。
朱柏默默走出列。
大家都惊讶转头看着他。
平日里,不管言官们和淮西派为什么事情吵翻天,或是谁弹劾谁,谁被弹劾,这个“小阎王”从来都不主动掺和。
他一向乐呵呵看热闹,还恨不得抓把瓜子拿个小马扎坐下才好。
今天这么反常,是打算作什么妖?
朱柏笑嘻嘻对老朱一拱手:“父皇,儿臣最近在校订简易版的地图,正缺人手。吴大人又是朝野上下,最精通地理的。恳请父皇让吴大人来帮儿臣。反正国子监的夫子那么多,少他一个也没有关系。”
胡惟庸不就是想把吴伯宗调离国子监吗,那就让他如愿。
反正在外人看来,这已经是惩罚了。
老朱点头对吴伯宗说:“行吧,那你就暂时不用去礼部和国子监了,去官牙局,帮老十二校勘地图吧。”
吴伯宗没有任何失落和不满,淡然行礼:“遵命。谢皇上恩典。”
朱柏咂嘴:宠辱不惊。我看上的人,果然是不错。
胡惟庸还要弹劾刘琏。
老朱淡淡地说:“刘琏顶替吴伯宗,担任国子监老师和会试监考。”
胡惟庸他们一听,暗暗咬牙:干,怎么反倒是让刘基的儿子捡了便宜。
吴伯宗没有半点挣扎和不甘,下午就来官牙局报到了。
朱柏想了想,决定还是跟他解释一下,省得他落下心理阴影,以后不好好干活。
“那个,刘大人他们不出来替你说话,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为了避其锋芒,保存实力。”
这个“其”是谁呢,大家心知肚明,就没必要说那么清楚了。
吴伯宗行礼:“殿下不必多说,臣都知道。多谢殿下为臣解围。”
朱柏微微点头,说:“你心中没有不舒服就好。本王想画星象图。吴大人校订完地图,就开始干这个事。本王一样按照领班给你算酬劳。”
吴伯宗最擅长的是天文学。
不过这个时代的天文学的作用仅限于编写历法和谴责老朱。
吴伯宗又不是那种喜欢哗众取宠的人,所以参与编写大明历法之后,他的天文知识就再没有用武之地。
此刻听朱柏说要绘制星象图,他有些惊讶:“殿下要办这事是为了……”
朱柏说:“没什么原因,就是喜欢。”
我以后要航海啊,航海。
老子可能要从海上跑路啊!
这个时代的航海辨认方向,只能靠罗盘和看星星啊。
星象图当然是越详细越准确越好。
吴伯宗呆了呆,才说:“好。”
朱柏暗暗好笑:他眼睛都亮了,可见是更喜欢这个。
朱柏在官牙局的后院专门给了个房间给吴伯宗,吴伯宗要是不想从熙攘的客商面前路过,可以从后门进出。
可是听说当朝第一个状元被贬到官牙局做地图,好多人都来看热闹。
前门后门,每日都是人山人海。
吴伯宗只能早早来,迟迟归。
囡囡也不敢去前院和出门了,只能在后院待着,所以就成了吴伯宗的小助手。
朱橚种菜种累了,也会帮着吴伯宗抄写校订。
他虽然不善言辞,却极有耐性和认真。
干这种事,最合适不过了。
有时候朱柏看账本看累了,也会溜过去看吴伯宗勘正地图。
发现吴伯宗有个小本子,记着各地的山形地貌还有山川湖泊河流的名字。
他好奇地问:“这些地方,吴大人都去过吗?”
吴伯宗回答:“有些是微臣的兄长和堂兄还有父亲去过的地方,他们记下来告诉微臣。说一天,微臣能用上。真是想不到……”
世间之事就是这么奇妙。
谁知道他考上了状元,进了礼部,最后却有机会来干国子监和户部的活儿。
朱柏说:“吴大人才是真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不愧为我大明第一个状元。”
吴伯宗说:“其实廷试第一的郭翀,微臣是第二。郭翀也擅长天文地理。”
朱柏一脸茫然:“啊……”
吴伯宗说:“郭翀博学多识,颇有文采,且为人坦荡,就是长得……”
朱柏瞬间明白了:郭翀貌丑!
本朝第一个状元,等于是大明的门脸和朝廷代言人。老朱肯定是要选个好看的。
这个也无可厚非。
讲实话,别说状元和探花,其实能进一榜的人能力和才情都相差无几。
他们之间差的可能只是考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