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晚自习的高二学生们笔尖跟纸张摩擦出的沙沙声,提醒着她的青春有多守旧乏味。可是因为任时也,她此刻站在高中教室的后门,在最不可能发生爱情的地方,遭受着她的爱情。
空气里的味道越来越熟悉了,过往的记忆回笼。
顾衍桐越发觉得,如果说她的高中三年被调定为机器模式,那么大学四年就是机器出了故障,她发了疯似的报复,出口就是眼前的男人。
不,应该把高中三年,换成她遇见任时也之前近十八年的人生。
“我不知道。”任时也答。
顾衍桐笑了。可她抬眼见到,男生的神态十分陌生。这样严肃的人,显然不是她所认识的任时也。
顾衍桐收起笑容。
黄昏即将结束的时刻,他们凝视进彼此眼底。
“没什么。”顾衍桐试图学他的简洁冷淡,以此来结束现在的一切滑坡。不然,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假借勇敢之名做出什么懦弱的事来。
“有什么。”任时也却道。
顾衍桐在心底鄙视自己一秒。她竟然因为他的不依不饶欣喜若狂。
神灵操控着暗夜来临前狂欢的恶魔。男生抛出的意味不明的橄榄枝,亦精准操控了女生。
顾衍桐踮起脚尖,主动在男生唇上按下一吻。
与此同时,铃声响了。就响在两个越轨之人的头顶,尖锐刺耳,像是最严厉的审判。
但只有半声,骤然停止。
可顾衍桐已经被审判声叫醒,立刻与任时也分开唇,迅速向后退了半步,直到背抵上后门。这一瞬间,女孩清楚知道,无论她撤退得多快,很多东西都回不去了。
时间最无情,她回不去荒唐的上一秒钟。她再一次告白失败。就连出了故障的电铃都在嘲笑她的低进尘埃里。
唯一的幸好,是后门已经上了锁,完整坚实地接住了已经破碎成渣的女孩。
“失忆吧,哈哈。”
求你了。
顾衍桐垂下目光,使出毕生演技,如果她有的话。只是她仍旧做不到笑着笑出来。她终于知道小丑妆为什么要用那么厚重的颜料一层又一层地涂,不然怎么粉饰掉要毁灭世界的心。
然而,叫女孩万万没想到的是,男人没有给她太多磨练演技的时间。
暗夜一刹降临,同时降临的是一个火热的吻,同再次打响的晚自习铃声一起追来,将顾衍桐固定在了门上。
任时也伸手托住女孩脸颊,舌尖撬开女孩颤抖冰冷的唇缝。
顾衍桐冰冷的侧脸接触到任时也的温暖手掌,唇齿纠缠间,她浑身疯狂战栗。她那么多个包含任时也的梦里,与这个人最亲密的举动都没有超过牵手。她也不想自己在任时也面前这么没见过世面。但她还是在他伸舌头的时刻,不可置信地抓死了男孩肩头。
四年,她的四年青春在催命符般的响铃声中,汇成一行泪,流进男人掌心,可男人轻轻抚过她脸颊,吮吻着她的呜咽,就仿佛拂走了一切。多不公平啊。
可上帝创造爱情,本就不是为了公平。总让先动心的那一个受尽苦楚,低声下气,只为领取到爱的赏赐。但不公平的上帝,也用这种方式给了普通人一个成神的机会。
夜风里飘满陈旧的书卷香,顾衍桐被男生的气味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包裹。夕阳流过长长的天,火车驶过漫漫的路,比起向生活妥协,至少她从未曾放弃争一个撞南墙的机会。女孩花了整整四年,从旧日生活里撕开一道裂缝,无论透进来的是否是光。她要的是,她看过了。
不同于顾衍桐苦行僧式的跋涉,任时也的困局在于反复为一个人在不同场合动心却无能为力。
女孩刚刚主动吻来的那一刻,他的世界一瞬炮火轰鸣,他快乐得耳鸣眼花。像一屋子过期烟花,被一个火星子引燃,噼里啪啦。情到浓时,颠倒错乱。什么都不重要了。
他全力吻着女孩,他抹去女孩的泪。但可耻的失控的占有欲冒出来。
事实是他只想要女孩在他怀里哭得力竭。再无处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