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满腔深情若不倾诉,始终食不知味,所以冒昧写下这第一封信,表达自己心意。
得知她战前产子,郑戬一介书生,连夜备了干粮,骑了匹马便上了路,想直奔边关,告诉她,他郑戬愿意娶她。
可半路遇到贼匪,不但抢了他的盘缠和马,还将他痛打了一顿,雨夜他藏身在破庙之中,哭自己没用。
走了几天好不容易到了驿站,还没等他再次上路,便听到了噩耗。这心痛断肠的第二封信,就是这时候写的。
第三封,是无意中发现这能看到她生前住的院子,伏在茶桌上痛哭后写下的。
“我能证明!”樊琦举手发誓道,“我与郑兄同僚十余载,最是清楚不过,不然,这店里掌柜也是能作证的。”
郑戬沉声道:“若是将军觉得郑某冒犯了三姑娘,想打我一顿出出气,我任凭处置,绝不还手。”
樊琦忍不住插嘴道:“崔将军,郑兄多年未娶,实在是对崔三娘子一往情深,这店都是建安二十二年才开的,崔三娘子生前绝无可能偷窥,郑兄真的只是缅怀,别无他念啊。”
“真的?”崔奇风皱眉。
郑戬指天,“若郑某今日有半句虚言,必遭天谴!”
崔奇风见他一脸郑重的模样,重重地叹了口气,“罢了。”说罢起身要走。
“崔将军。”郑戬起身,支支吾吾半天,挤出一句,“小心崔二娘子,如今的晁夫人,她,她不是什么好人。”
文人一向以君子自居,从不在背后议论他人是非,让他说出这番话实属不易,崔奇风点点头,又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带着梁夺,扬长而去。
待崔奇风回到家中,把郑戬的事说了一遍,祝之遥也沉默了。
“唉,夫人你是没瞧见,他那弱不禁风的样子,还口口声声要娶珞儿。”崔奇风心情复杂,“他没死在路上,都算他命大了,不过在外面茶楼能远远看到玉弓轩院子里,我总觉得不妥,改日找人在那屋顶放些东西,挂面旗子什么的...”
崔奇风自顾自说着,猛然抬头,见祝之遥还在愣神,便伸手在她面前摆了摆,“怎么了?”
“将军。”祝之遥面色凝重,“父亲要回来了。”
“什么?”
原来皇太孙跟官家提了召崔奉回朝的事,官家有些犹豫,当时并未应允。
可在见了允棠之后,听说了瑾王妃还曾下令追杀她的事,一气之下,命人六百里加急,传召崔奉。
如今崔奉已经得了令,怕是不日就要到了。
崔奇风眉头拧成麻花,“可知道官家为何要传召父亲?”
祝之遥摇摇头,“是孔指挥,抽空叫人来告诉一声,只说官家面色不是很好。”
“面色不好...会因为什么呢?”崔奇风心乱如麻,脚下开始左右踱步,几个来回后,倏地抬头,“难不成是允棠在宫中闯了祸?”
“允棠是被请进宫的,为了宽慰圣人,若是真的犯了错,赶出宫来便是,何至于要大老远召回父亲呢,更何况不是送了词头去中书省,说是要封郡主么,哪像是闯祸的样子?”
崔奇风揉了揉鼻子,“也是啊。”
祝之遥拉着他坐下,“我们在这猜破了天也是无用,不如做些实际的。”
“什么实际的?”
“带着红谏,去大尧山,为清珞收尸,虽然已经过去十五年了,怕是尸骨无存,可总要走上这么一遭,我才算安心。”祝之遥面露哀色,“听红谏说,今年带着允棠去祭拜的时候,还是对着一个乱石堆烧的纸钱。”
崔奇风心中五味杂陈,虽然他和夫人,在边关某处,也曾为妹妹立碑,可终究只是个念想,作不得数的。
“还有,虽然家族耆老们平日里不言语,可若想将清珞葬入崔家祖坟,怕也不是件易事。”祝之遥愁眉不展,“难道真要等到洗刷冤屈的那一天么?”
崔奇风的铁拳,砰的一声,砸在桌面上,咬牙道:“我倒要看看谁敢阻拦。”
*
国子监司业晁府
正厅内坐了满满一屋子的女眷,上到如晁老太一般的从心老妇,下到七八岁的女童,谈天说笑,热闹得紧。
欧阳姨母红光满面,一个劲儿地朝老姐姐使眼色,晁老太太也明白,探身去瞧端坐在一侧的齐七娘子。
“七娘子虽是个庶出的,可小娘知书达理,不是勾栏瓦舍出来的货色。”欧阳姨母介绍道,“齐家与我家毗邻住了十余年,我几乎是看着她长大的,是个好孩子。”
崔清璎却与满屋子的欢乐格格不入,轻讽道:“高门大户的姑娘,谁不是养在嫡母下的,谁会让小娘去养孩子?真有说的那么好,怎么会二十几岁了还不出嫁,一直在阁里待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