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挨过了三日,孙宁馨的病渐渐有了起色,这天甚至还能下地走动,卉儿见她气色好,便建议让她出去走走。
而与上次的金菊宴相比,御花园的景色显然萧瑟了许多,不少菊花的花瓣都已凋落,剩下的部分向花心卷曲成婴儿拳头大小,褪成夹杂着黑点的深褐色,立在这园中常青的灌木中,看着就令人难过。
或许是因为皇上病重的缘故,嫔妃们也都歇了游园赏乐的心思,此时偌大的园中,也只有她与卉儿俩人游荡。
时不时还会有几个换值巡逻的御前侍卫匆匆经过,见到她们也只远远的低头行礼,并不上前搭话,眼见着黄色的褂子渐行渐远,倒是孙宁馨自己不由得望着出了神儿。
冷不丁地,卉儿突然问道:“小主,在瞧些什么”?
孙宁馨收回目光,淡淡道;“没瞧什么,只是这御花园中的金花都谢掉了,看着让人心头怪闷得慌”。
“是啊,小主”,卉儿看着满园的凋零之景,想到是自己劝答应出来散心,却没想到平添烦闷,忍不住抱怨道:“这金菊都谢了,看着光秃秃的,也不知道这内务府的人是干什么吃的,竟也不晓得摆些新的来”。
卉儿从来都心向着她。孙宁馨微微一笑,伸手在她搀扶自己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道:“许是最近勤政殿事多,宫人们一时间顾不上也在情理之中。”
正说着,就见前转角雕花月门处,有六个小太监,两人并一组抱着一株开得高高壮壮的灌木盆栽,搬进御花园里来,顶尖上或白或粉的花骨朵正含苞待放,怕是不日也就要盛开的样子。
卉儿不由得朝前走了两步,好奇的出声问道:“几位公公,烦问这是什么花”?
小太监们刚吃力的放下手中的花盆,衣袖上的土灰都没来得及拍,只闻得背后响起女声,忙不迭的扭过头来向孙宁馨见礼。
“给小主请安”。
孙宁馨挥挥手,示意他们起来,目光落在半米粗的灌木花盆上,不确定的开口问:“这是……夹竹桃”?
中间领首的太监低头哈腰,满脸堆笑地说:“小主好眼力,正是夹竹桃,平日里不常见的,只是最近刚好由宫中花匠培育出,熹贵妃娘娘说了,近日里小主们不能面见龙颜,想必心中也是烦闷的紧,便摆出来也好供小主们散散心”。
“我小的时候住在江南外祖家时倒是见过这种花,这花在南方不稀奇,只是并不抗寒,因此北方并不常见,能在宫中培育出倒也是稀奇”,孙宁馨顿了顿,接着道,“熹贵妃娘娘照料皇上,百忙之中,还能抽出时间照应后宫嫔妃琐事,不愧为六宫表率,为后宫宫妃敬服”。
众太监点头应是。
马屁拍到,贵妃的教授也传达到,领首太监自然也没了再和孙宁馨这个无宠答应寒暄的兴致,讨巧儿的在自己头上拍了一下,道:“瞧奴才,尽顾着跟小主说着话,倒忘了事儿还没办完”,说完,便掐尖嗓音,呵斥跟前的小太监们。
“蠢东西,都歇够了没,还不赶紧得搬”?原先趁说话间偷懒的小太监们被这话吓的一哆嗦,赶紧灰溜溜的排成一行,低着头穿过月门去搬东西。
孙宁馨见此,也十分知趣的道:“公公事忙,我身边有宫女陪侍就足够了”。
“如此,那奴才就不打扰小主赏花了”。说完,领首太监矮身行了个礼,循着先去小太监们走的方向去了。
见大太监一走,卉儿顿时一改先前敛声闭气的样子,如同活过来般,笑嘻嘻的看着孙宁馨赞道:“小主,真是学识渊博,竟还认得这是夹竹桃”?
“只是这花骨朵还未开,着实没有些看头,”正说着,她语调由惊转喜,“小主,您瞧,前面那儿还有一朵金菊未谢呢”!
说完,便欢喜的往前跑了两步,忽而想起把孙宁馨落在了身后,又转过身来,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孙宁馨失笑,想起她年纪比自己还要小两岁,这几日更是因着自己生病,怕是在宫里闷坏了,便摆摆手道:“莫要冲撞了贵人”!
卉儿听了,脸上顿时泛起高兴的红晕,使劲点了点头,却也懂事的没有跑远,只在近前赏玩。
孙宁馨没有跟着往前走,而眼前这夹竹桃倒是勾起了她一段不太好的往事。
细说起来,她外族家也算是正儿八经的八旗贵族中的镶蓝旗,不过只是庶子的一支,既不好习文练武,又无人在朝为官,反倒对杏林岐黄之术感兴趣,为宗族不喜,后来也就被外派到江南打理生意,久而久之,便在江南扎根。
年少时,因为身体孱弱,她也曾在外族家寄养过一段时日。印象中,江南景色秀美,气候养人,只是夏季里整日梅雨绵绵,雨水从凸起的屋檐和垂下的瓦当下,汇成一层缠绵不断的水帘。
她坐在窗棂前,只见庭院挑檐下花朵攒成一簇的夹竹桃被雨水浸透,乍看过去恍若一丛桃粉色的雾一般,闪着珠光。
正出神之际,不妨跟前有男声突然道:“夹竹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