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幼时和母亲在家实在无聊,就跑出去玩。
可是她穿得太好了,一身光亮柔软的缎衣,在一群粗布麻衣的小孩中格格不入。
更有甚者,竟将她哄到僻静处,将她外衣扒下抢走了。
六七岁的孩子,还不太懂男女有别。
辛容哭着跑回家,善良无争的娘亲让她以后不要乱跑。
住得还算近的邻居云婶告诉她,缎衣很值钱,非常值钱。
小孩子穿着缎衣在穷困人面前晃悠,就像抱着金子在大街,不被抢就怪了。
后来,辛容为了找小朋友玩耍,只穿粗布麻衣,也懒得梳复杂发髻。
反正闹腾完了,衣服会脏,发髻也会散掉。
直到柳慕被父亲带回来,她才有所改变。
七岁生辰时,第一次听到牛郎将织女的衣服拿走,辛容就炸了。
抢她缎衣的是个父亲病重的小孩子,还情有可原。
那么大的男子,做出这种事,当然不可原谅。
报官抓他!
辛容看着温柔笑着的娘亲,气鼓鼓地指证错误。
她没看见身后的父亲,一脸窘态。
还转身义正言辞地说道:“爹爹是剑侠,遇到了织女,一定要救她,让她快快回家。”
她不知道,身后的娘亲眉眼间的笑意淡去,陷入沉思。
只看到眼前的爹爹,手足无措地胡乱点着头。
一杯清酒入口,辛容竟笑出了泪光。
她当时那么小,哪知父母是私奔的。
程千芷拿出袖中的丝帕,递了过去,笑得可人:“大人如何看待这个故事?”
辛容抬手虚着挡回了丝帕,示意不用,保持没有任何肢体接触。
英落跟她提起过,程千芷还当自己是被送来的隶妾,有侍奉她的意思。
她收住笑,没有看程千芷,自顾说道:“《韩非子》有言,夫妻者,非有骨肉之恩也,爱则亲,不爱则疏。有多少情意,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只是可怜了牛郎织女的那一双儿女,不知父母之间的恩怨情仇,一年只有一次全家相聚的机会。”
这些话,一时间让酒席间的热闹氛围骤减。
在座的人,除了陶源初,不是父母双亡,就是不知父母身在何处。
辛容心中感慨,好在何府的人,没有将母亲抓回去。
不然,她可能也常年见不到娘亲了。
陶源初嗨了一声:“隔壁在行酒令,要不我们也来一圈。人有点少啊,兄弟大人,咱就应该多找些同僚过来的。”
辛容平复心情,淡然一笑:“这还不简单,人少就多来几圈。”
她平时已经尽量生人勿近了,就是避免被发现身份,怎么可能请很多同僚过来。
就他们这桌人,行酒令是绝对不可能接诗词的。
当然是,讲故事啊。
陶源初:玉门关外,飘渺湖泊,长生仙境。
金来:昆仑巅剑仙见过吗,我师父的师父!
英落:有一天夜晚,画上的门神竟走出来了。
石青:伏虎罗汉发威,百妖千怪难敌。
柳慕:他,踏遍青山修成剑仙,回首已无故人身影。
程千芷:我见过一位活了一百多岁的女豪……
辛容:有一个人,她身边的人都爱讲故事,还一个比一个长——
哎哎,好,我罚酒三杯!
景观客房的半开放大窗户外面,是建在水面上的观水台。
酒过三巡,辛容走到观水台上,准备吹吹夏夜水边的凉风。
指剑阁九间临水亭的观水台是一体的,只不过用半人高的栅栏,按照每个临水亭的长度隔开了。
辛容半醉,眼神有些迷离,站在观景台上低头看去,只见水中繁星点点,好像跳下去,就能一头扎进星空了。
“柳慕,快过来飞升啊。”
柳慕尚算清醒,走过去说道:“醉了就进去休息,别真得栽进去了。”
陶源初喝得最多,连忙跑出来说道:“兄弟大人,飞升带着我啊。”
“是不是陶公子啊?”右边隔壁出来一人,惊喜地说道。
陶源初跨过栅栏,嘿嘿笑着:“这不是我墨宝斋街上的绸缎庄大掌柜嘛。”
“正是在下,陶公子今日尽兴啊。”
“那是,我兄弟大人十八岁生辰呢。”
这时,大掌柜身后又有一人走出来。
辛容和其他人一样转过头,恍惚间看到一位眉目如画的公子。
轻薄淡雅的丝制衣摆随风飘动,一如他柔软的发尾。
只一眼,辛容就觉得,这公子真的是女扮男装吧。
咦,她为什么要说真的,好像她是假的似得。
哈哈——就这样,辛容半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