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水丘辞沉默不语。
他很认真地在想,辛容在什么情况下才不是吃亏。
辛容的母亲是私奔的侯府贵女,父亲是游走世间的剑客。
他自然不能用世俗眼光看待她,用繁文缛节要求她,用礼仪道德束缚她。
辛容不在乎地说道:“向来从容的六经师,竟也有苦恼的时候。自愿——就不是吃亏。”
水丘辞恍然一笑:“大人说得对,下官受教了。”
“这可奇怪了,你既没反驳我,也不规劝我。”
若是面对喜欢的人,何止不吃亏,还是心甘情愿。
水丘辞眼神闪躲一下,看上去镇定地给辛容沏茶。
“大人的身份不只是女子,还是游侠,亦是官吏。不论是哪个身份,都不能改变大人的性情。大人说没吃亏,那就是没吃亏。”
“你说话可真顺人心意。”
水丘辞说道:“在下说的是真心话。”
“你现在有点像我师兄了。对我的不规矩行为,接受能力很强。”
“无规矩不成方圆,太规矩不会自在。在下倒很是羡慕柳公子。”
“太规矩不会自在!你——你一个六经师说这种话。要是传出去了,古经书派和今经书派,一定放下争论,先联口淹死你。”
“大人会说出去吗?”
“当然不会。不过,你还是注意一下你的身份吧。哎你笑什么?”
“在下没想到,还有被大人规劝的时候。”
水丘辞不爱吃糕点,但还是细细品尝,心中甜意肆虐。
辛容如今竟能与他自然地闲聊,不再是剑拔弩张就事论事。
“投桃报李。收了你那么贵重的礼,当然要提点你一两句。”
辛容面对精通诗书的水丘辞,毫不羞愧地说道。
就算有些托大,但是话已出口,不能失了气势。
两人吃完糕点,辛容拿着那件软甲,跳出窗外飞速离开了。
水丘辞等了一会儿,也跟了上去。
他没有自小习武,气力远不如辛容,不能跟得太近。
辛容跳墙进了小院,进屋试了下甲衣。
略宽松而不紧身,质地坚密又轻薄,既能遮身形还能挡刀剑,简直不要太合她的心意。
还好,她的身形不像英落那样明显,否则如此轻薄的甲衣,未必能掩饰住。
脱下甲衣,洗漱一番,她安心地睡着了。
她不知道,小院附近的巷子里,有一人正关注着这边的动静。
夏夜气温高,水丘辞就这么靠着墙,直到五更时宵禁结束。
有时听见巡夜官差来了,就绕一下躲过,然后再回来继续守着。
半个月来,他一直如此。
上一世,对于成为司隶校尉后被刺杀的场景,他还历历在目。
前几日,黄大人在辛容遇刺后,加派了巡夜官差。
几日过去平安无事,巡夜官差也恢复了正常。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黄大人一向恪尽职守,不会因为与辛容有交情,就违背行事准则和律令规则。
虽然辛容那个小院里,有四人会武功,但水丘辞还是不敢放任,不能松懈。
守在外面,他还能闭目养神小憩一会;若是回家,反倒辗转反侧不能入眠。
辛容这日在公厨吃午饭,看见水丘辞眼神明亮,但眼圈有些发青。
就像平日和陶源初没轻没重地说话那样,她随口说道:“六经师这是没休息好啊。怎么,文书太多处理不来了?”
水丘辞温和一笑,说道:“多谢辛都官关心。”
他知晓辛容还是抱着与他撇清关系的想法,明明半个月前的约见,他们还能饮茶吃糕点自然闲聊。
他其实很喜欢这种相处模式,至少比辛容对他不屑一顾得好。
只是如此,辛容难免会被人说傲慢无礼,不近人情。
可他也知道,这是辛容的另一个目的。
她女扮男装做官,接近的人越少越好。
不过司隶校尉府的人,对辛容的谈论也仅限于态度。
毕竟辛容有胆量拿着先帝的诏令与豪族对抗,这一点对于有血性的人来说,那就是傲气自有傲气的资格。
这一世,和上一世一样。
自上一任司隶校尉魏恒魏大人病逝之后,府中各从事没少被弹劾,各假佐办差也没少被刁难。
辛容这两个月,处罚了洛京几十家豪族高官,可谓让司隶校尉府扬眉吐气了。
水丘辞平静地一口一口吃饭,心中确有一些危机感。
辛容比他上一世早做都官从事,他要尽快将上一世反叛之人一网打尽,才有可能与辛容竞争司隶校尉为一职。
夜晚宵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