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宣旨官差转身，只见辛容阔步昂首踏进了正堂大门。
“辛大人，不仅违反诏令，还要怠慢圣旨吗？”他可不认为辛容进京能有什么好果子吃，说话十分不客气。
辛容眼睛一眯，向前走了一步，本就身形修长比宣旨官差高了一头，再加上凌厉的眼神，压迫感极强。
“本官例行巡视，乃是恪尽职守，何来怠慢圣旨一说！”
“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我可是宣旨钦差。”
“那你宣啊。钦差大人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下圣旨的呢。”
“你——你不要胡言乱语。”
果然和辛容猜得差不多。
洛京那边墨迹这么久才让她进京，就是因为陛下没有打算直接杀她。
当夜，辛容就要启程。
金来急得转圈：“大人，你回来做什么？”
“又不是做囚车被押送进京，是穿着官服骑马进京。别杞人忧天。”
“那我和石青陪你进京。”
“你俩现在是郡守府少吏。上官不在，要和其他人坚守职责。等我的事尘埃落定，你俩再决定去留。”
辛容随宣旨钦差一行人，快马赶去京城，一刻也不耽搁。
两年前，黄思进下令处死公冶府二十八口人，陛下执意下旨放人。
那她呢？
陛下会如何处置？
她的功劳可是摆在那里的。
况且，陛下还知道她的身世。
免职罚银子应该就可以了吧。
秋意凉，点着火的信纸，慢慢化为灰烬。
水丘辞得知辛容浑身疼痛的病症，没有再出现，终于放下了心。
不日，辛容就要进宫面圣。
他知道自己已经动摇了陛下严惩辛容的圣意，但一日没有尘埃落定，仍然一日无法安宁。
之前在议事殿中，没有明显偏向辛容的言辞。
基本分为严惩立斩和中立彻查，这两种意见。
水丘辞不管两派的争执，他心知此事决定权在陛下。
辛容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看过诏令的。
也没有人知道，她没看过是真是假。
若是陛下有意用她，看过了也无妨；若是陛下要杀她，没看过也会死。
如今陛下惦念着辛容的那些功绩，已经对揪着“大不敬”之罪不放的人，有了一些不快。
待严晖之为辛容弯管抹角地争取了一点希望后，水丘辞说话依旧平静：“陛下，查清辛大人行刑前有没有看过诏令，此事即可明了。若是辛大人没看过，那她的过失行为，也还在诏令大赦的范围和期间之内。”
有人极为不赞同：“违反了诏令，再用诏令的大赦为自己开脱，简直荒谬。”
穆盛声音冷肃：“看没看过，让右扶风自己来说。”
洛京，未央宫，早朝大殿。
辛容还是第一次进宣室殿。
她从容迈步，走到朝臣中间，跪下说道：“司隶州右扶风辛容，叩见陛下。”
她根本就没用“罪臣”两个字。
穆盛没有让辛容起身，威严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右扶风，你可是明知诏令大赦天下，还决意处死死囚的？”
辛容脸不红心不跳，朗声说道：“微臣连着两日彻夜查阅各县文书案卷，没留意诏令放在已回复那边，因而没有查看。”
至于造成的结果，她只字不提。
有朝臣出列，直言道：“陛下，他说没看到就没看到，有何凭证？”
辛容还跪着，只能仰头说道：“那你说我看我就看了，有何凭证？”
“陛下，右扶风是否是过失，难以查证。但因他所为，上百名本应赦免的死囚枉死，也是事实。按律论理，都该承担责任。”
穆盛神情不变，沉默不语。
见陛下没有杀辛容的意思，有人出列说道：“陛下，太后寿辰将至，此时宜为太后积福。”
穆盛脸色稍稍缓和，说道：“免去辛容右扶风一职。”
辛容赶紧叩谢，但她不希望被罚很多银钱，于是说道：“微臣谢陛下隆恩，太后万福金安。陛下，这是右扶风百姓的万民书。”
她从宽大的袖中拿出一个卷轴，交给内侍呈了上去。
“陛下，右扶风百姓丰衣足食，生活安定。此一万百姓为代表，写下名字叩谢陛下恩泽圣典，祝愿太后松龄长岁月。”
她跪在殿中，心中默念：陛下，看在右扶风百姓的份上，别罚我银钱，别罚我银钱，别罚我银钱……
穆盛想重用辛容，但苦于无法向太后交待，只能先免去辛容职位，过段时间另行任命。
可这份签名歪歪扭扭，有些脏兮兮的万民感恩贺寿书，让他立时改变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