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
东曦红火,朝霞漫天。
东宫,灵堂外白幡垂摆。
萧莫言披麻戴孝,痴痴呆呆跪在供桌前。
整整两日,不吃不喝跪在灵前。面如枯槁,昔日面如冠玉的好颜色无影无踪。唇瓣惨白干裂,胡须冒青憔悴不堪。
包明悟瘫坐在地,面容疲惫。他生怕萧莫言趁他不备自戕,眼不离人直勾勾盯着。
秦荣端了两碗清粥进来,将一碗递与包明悟。
而后,跪到萧莫言一旁,心疼劝道:“殿下,两日了,您滴水未进,如此下去,身子会吃不消的。”
萧莫言双目空洞,听而不闻纹丝不动。自那日起,再未开口说过一句话。
包明悟早已豪放将一碗清粥灌下,将空碗放到一旁。
“殿下,恕属下得罪了。”
包明悟起身唤进几名东宫亲卫,将人萧莫言架起。
他强行捏开萧莫言的嘴,对秦荣命道:“秦荣,快喂。”
秦荣噙着泪水,将一勺清粥喂到嘴边。
可萧莫言牙关紧闭,哪里喂得进半分。
秦荣哭腔求道:“殿下,求您张口,就喝一口。”
萧莫言耸拉着眼皮,仍旧浑浑沉沉不理不睬。
包明悟当机立断,手起掌落劈向萧莫言后脖。
眼前一黑,萧莫言身子瘫软,好在被亲卫架着不至于摔倒在地。
秦荣不明所以,心急道: “这是作何?”
包明悟无可奈何道:“殿下不吃不喝,好歹睡上一觉也好。”
秦荣会意,哽咽道:“说的是,睡一觉,兴许会好些。”
秦荣负责守灵,包明悟命人将太子送回寝殿,依旧寸步不离守在一旁。
锣鼓喧天,喜气洋洋。
贺府,后院闺房。
贺芷瑶一身朱红嫁衣,头戴凤冠坐在铜镜前,端详着妆容。
红唇皓齿,满眼期待,是夙愿达成的欢喜。
身旁的侍女绿萝将红梅花钿,小心翼翼为贺芷瑶贴在眉心,忍不住打趣道:“县主这般妩媚动人,新郎官见了,还不被迷得神魂颠倒。”
林千帆若能被她的美貌吸引,何必让她苦苦等了这么多年。
贺芷瑶原本笑意盈盈,登时敛容收色,不悦道:“去看看,迎亲的队伍来了没?”
侍女一出房门,贺芷瑶起身走向身后摆着的数口嫁妆箱。
一口口红木大箱被红绸装点,贺芷瑶一只葱白玉手,搭在最上面那口。怨眉愁睫有些游神,亦有几分恨意。
若她与林千帆只是陌生人,门当户对嫁过去或许能相敬如宾。可林千帆这多年对她视若无睹,恐怕只会独守空房。
“瑶儿。”
贺芷瑶回身,看向父亲贺之州。明明父亲眉开眼笑,她却觉得十分勉强。
昨日,她姑母贺皇贵妃被关入冷宫的消息不胫而走。元德帝虽未降旨废妃,贺家已然人心惶惶。
贺之州这些年,在大理寺侍郎这个位置上,一向对元德帝唯命是从,并无什么过错。
一切荣耀因贺皇贵妃而起,唯恐因其获罪殃及家门败落。
贺芷瑶心知肚明父亲的忧虑,红唇一扬豪言壮语安抚道:“父亲不必忧愁,属于我们贺家的荣耀,女儿必定加倍取回。”
贺之州深知女儿个性偏执,与那个林千帆简直是半斤八两。这二人结为夫妻,什么貌合神离,鸡声鹅斗都不足为道,弄到鸾凤分飞的地步事大。
贺之州走到嫁妆箱,顺手掀开一口。红绸垫底,摆放着一尊白玉雕刻而成的送子观音。
贺之州嘀咕一句:“菩萨保佑。”小心翼翼将箱盖合上,又去掀贺芷瑶手摸那口。
贺芷瑶抬手拂开父亲的手,任性不满道:“父亲,莫非舍不得这些家财?”
贺之州收了手,赔笑解释道:“父亲是想看看还缺些什么,不足之处,日后再补上。”
鼻酸动容,贺芷瑶盈盈欲泪。郑重其事跪地向贺之州行大礼,拜别:“女儿今日成婚,日后不能在膝下尽欢。阿弟年幼,家中一切仰仗父亲操持,望父亲自个多注意着身子。”
三叩首后,二人皆是泪眼汪汪。
唢呐喜乐隐隐传来,炮竹声震天动地。
贺之州扶起女儿,依依不舍嘱咐道:“今时不同往日,万事忍之。”
侍女欢天喜地领着喜婆入房。
贺芷瑶颔首间,贺之州撒手退到房外。他抹去泪痕,挤出笑意去往前院迎宾。
喜婆与侍女绿萝,围着贺芷瑶一顿忙乎。
片刻后,贺芷瑶手持孔雀羽扇遮面,仪态万千从闺房中走出。
待她走远几丈,早已候在外面的侯府迎亲家丁,入房将嫁妆悉数抬出。
唢呐激昂,入耳聒噪。
林千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