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暮食吃罢,任擎雯问了姜南,食补酒食铺子真的有人喜欢吗?毕竟是初次尝试,各市坊间还不曾见着有这样的食店。
姜南让她宽心,这世上多的是曲高和寡,孤芳自傲之人。越是人烟阜盛越不愿意去,越是人人追捧的传奇本子偏不乐意看,越是大众推崇备至的饮食越是不乐意吃,甚至原本喜欢的东西,逐渐为众人所知后便不喜欢起来。
姜南说这叫‘反骨’。人,大抵都是有些反骨在身上的。
任记食铺做的是普罗大众热爱的美食老饕生意,新的食补酒食铺子赚的是不爱扎堆,不好浓油赤酱人的钱财。
“这么合计着,咱们是一个食客也不放过呗。”姜南哈哈大笑,总归这下不是做慈善,她散德行也不能处处去散呀。养生嘛,讲究细水长流,不是治病一定要立竿见影,效如桴鼓。
雪霁天青,苍穹中层云散尽,雾霭消退,唯见苍茫大地银装素裹,冬日暖阳映照于冰雪之上,光彩斑驳,熠熠生辉。
初六坊间各铺子开会两扇门板,卖一些生活必需品,叫做‘小开门’;十六才把全排门板卸掉,放一挂爆竹,响几个炮仗,叫做‘大开门’,年就这样过去了。
长安城有东市和西市两个主要的活动地,东市主要服务于达官贵人等少数人群,而西市则是大众化、平民化,是百姓的天地。
西市鲜活繁华,汇集商旅、购物、休闲、娱乐为一体,到处都是是年轻人休闲娱乐的画面。酒肆食铺也都是遍地开花,豪华酒楼比比皆是,这些酒肆不少有说书、评弹、歌舞技艺的,甚者更是有各具特色的胡姬歌女同饮的‘花酒店’。
姜南就准备扎根于朱雀大街东边这块地儿了,原因之一便是临天子门。天子脚下随便踩一脚可能都会踩到一个九品官,各种名门望族的聚集地,各种大人物商议事情,或者普通人家商议事情,却都会来东市,原因无他,更清静不喧闹。
更何况还有来长安考试的士子,士子在一起交流学识,不去清静之地还能去哪里?且有很多闺阁中的女郎偶尔出门逛街,不喜抛头露面,去酒食铺子里消遣疏散的,也是寻到清幽雅致的店里。
距离十六‘大开门’还有几天,善和堂也只在初六开了两扇板门。姜南与周欣、桃花把店门口打扫了一遍,便自回去屋里暖着。
见善和堂开了门,已然就有人上来叩门。来人不是为了别的,乃是年宴饮食过量,伤及脾胃,来善和堂碰碰运气看是否开了门,开一些消食化滞,理气和胃的方子。
“这几日都是大鱼大肉,酒足饭饱躺了一夜,天没亮肚子就不舒服。”
姜南年前就预想到这点,用山楂、六神曲、莱菔子、半夏、陈皮、茯苓、连翘制了不少的消食保和丸,消除食积、缓和胃气,能达到诸症自解的效果。
当时却不怎么卖得动,本以为做的无用功,这会儿倒是被来的人买去不少。
到底还早,街上又没什么人,善和堂虽然清闲,姜南却也早早起来,简单洗漱过,揣着荷包出了门。
虽然有了主意,但细致的市场调研不能少,年前也略微留意过几个坊,但真要铺陈起来,还是得走街串巷的去各市坊勘察。
随着宫廷内晓鼓声起,诸街鼓顺序敲动,在坊市间流动的人也愈来愈多,民众摩肩接踵。虽然没到十六,却是一点也不影响摆摊生意红火。叫卖声、讨价还价声相互交织不绝于耳,为这街头坊市平添一股热闹之气。
有时来得早,在任记买了煎饼,边吃边在坊门口等着三千晨鼓敲过,沿着各坊街市上走走看看。
卖捻头的邱娘子见着姜南每日都早早出坊门,又不知从哪听说姜南去找新的铺面。斜着眼皮笑肉不笑道:“姜小娘子正月里一早就挺忙啊。”
姜南眯眼笑道:“一年里只有这几天闲散时间,出去转转。”
还出去转转,分明就是出去物色合适的铺子!邱娘子唇边带着一抹讽刺的笑。平心而论,对于别人能赚大钱,邱娘子没什么意见,尤其对来买捻头和豆腐的客人,更是慈眉善目。但若是年轻又有主意的小娘子赚了钱,这份宽容便偃旗息鼓,甚至还有些眼红。
“这大年下的一个女郎沿街晃荡,若是带了钱财,可得小心贼儿偷包,盗了钱财事小,若是再少了旁的,可怎么是好哟!还不如老老实实在铺子里坐着看诊来的实在。”
姜南笑着叹口气,搓搓手从邱娘子身边过,邱娘子对着姜南的背影狠狠挖了一眼。自己起早贪黑磨豆腐,炸捻头,到头来却不如一个小娘子生意做得红火。年轻小娘子没吃苦就赚到的钱,也不知是不是来路不明。
这个世上总有一些人见不得自己过得好,更见不得别人比自己过得好。看别人日子风声水起,总会动不动泼点冷水,然后说些‘半瓶子晃荡’、‘失败是成功之母,吃苦是成功之父’之类半懂不懂的话。
吃苦是啥成功之父啊?有钱了到哪都能成功支付。
随意在繁荣热闹的街道徜徉,脚下一片轻盈,绚烂的阳光普洒在这满目都是的黛瓦白墙之间。那突兀而出的飞檐,那肆意飘扬的招徕旗帜,那粼粼而来的车马,那川流不息的行人,那一张张恬淡惬意的笑脸,无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