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前,封氏与甄英莲相认,封氏身为人母自然要问女儿这些年的境遇。
甄英莲体恤封氏,未将她在拐子手中挨打骂、挨饿等事告诉封氏,只说被拐走不久便由一好人家买去,那家小姐与她年纪相仿,让她做小姐的贴身丫鬟,与小姐吃住在一起,没受过什么苦。
甄英莲刻意隐去薛家,是因为来的路上娇杏细细与她讲过厉害关系,甄英莲虽单纯善良,但她并不傻,她想着若是封家好,日后再告诉也不迟。
封氏沉浸于女儿失而复得的喜悦中,哪里会细究,封家也不在意这些,他们只需确定娇杏、甄英莲并无靠山就好。
封肃在甄士隐尚在时,便利用这个女婿对他的信任,谋夺甄家财产,更是在人前人后,抱怨甄士隐夫妇不善过活,一味好吃懒用,故意败坏甄士隐夫妇名声。
甄士隐随疯跛道人走后,封氏不得已依靠她父母度日,日夜做些个针线发卖,帮着父亲用度,封肃并不领情,反而日日报怨。
可见封家对封氏这个女儿并无多少亲情,又怎会对甄英莲这个外孙女有感情呢?
不过封氏母女都不曾对封家设防,在她们心中封家是娘家,是外家,是骨肉至亲,是她们的家,就算克扣怠慢些,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封氏母女没有想到,封家居然要把甄英莲嫁给一八旬老翁,封家上下皆知,只瞒着封氏三人。
封肃还诓骗封氏,说是给甄英莲找了门上好亲事,家底殷实,为人可靠。封氏才刚认回女儿,自然想多留女儿在身边几日,才一开口。
封肃便骂道:“我白养着你也就罢了,难得还要白养着甄家的女儿不成?我已与人说好,不日就来娶亲,你带着英莲把嫁衣做好便是。”
封氏为了女儿终身,壮胆再问几句女婿人品,封肃便摆出父亲的款来,大骂封氏不孝,唬住封氏,拂袖而去。
封氏不疑有他,只觉是她多嘴之过。
娇杏却不这么认为,她几经起落,见识过世间冷暖,又有来之前潇春雪几番诫告,所以处处留心,只觉有异,便打听起来。
当年娇杏随封氏在封家住过些时日,与封家下人相熟,她又肯使钱,竟真叫她问了出来,忙告诉封氏。
封氏由不肯信,但为了女儿不得不与父亲对峙,封肃见瞒不过,便道:“英莲他爹早就跑了,她又被拐子拐走这么多年,谁会娶她?我四处求爷爷告奶奶,才求来这么一门好亲,你还有什么不知足?”
“好亲?”封氏身形摇摇欲坠,只觉喉头腥甜,一口血喷出,娇杏忙扶住。
封家大哥见妹妹吐血,并不着急,只在一旁帮腔道:“嫁到曾家有什么不好?儿子女儿都是现成的,等那曾老爷一死,曾家的财产还不都是英莲的?
大妹妹你做母亲的,得为孩子考虑才是,这么好的亲事错过了,可就再没了,难不成你要英莲做一辈子老姑娘?你如何对得起妹夫?”
一向柔顺的封氏怒了,封家如何苛待她,她可以不在意,但她不能不在乎女儿。
封氏挣扎着走到封家大哥面前,拽着他的前襟,厉声道:“这么好的亲事,大哥为何不叫侄女去。”
封家大哥脸上挂不住,推了封氏一把。
封氏本就身体不好,又连受打击,竟被推到在地,连带着娇杏也跟着跌倒。
封家大哥不去扶,反倒骂封氏不敬大哥,不尊礼数,又说甄英莲被拐走多年,谁知道有没有被拐到暗门子去,封家不嫌弃,还为她筹谋,封氏不知好歹等等。
直听得封氏泪如雨下,心如刀割。
这事原是瞒着甄英莲的,闹成这样哪里能瞒得住?封氏、甄英莲、娇杏三人只好抱头痛哭。
封氏哭过,拉着娇杏道:“你我虽曾成主仆,但我一直当你是我妹妹,如今还求妹妹救我母女。”
说着,跪下了。
娇杏拉不起来封氏,只好也跪下道:“太太有话不妨直说,我能办到的,定然为太太办到。”
“你不是封家人,你可以离开这,我写下义绝书,求你送到衙门,我要与封家一刀两断。”
“太太!”娇杏惊呼,这年头脱离家族,几乎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封氏以女儿身份主动要求与娘家斩断血亲,必会受到无数唾骂。
封氏抹着眼泪道:“性命与脸面,自然是性命更重,我自己不妨,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莲儿进火坑,求妹妹相助。”
娇杏见封氏心意已决,答应下来,可惜她虽不是封家人,却连封家内宅二门都出不去,这又是为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