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时代无论人们心中如何想,面上对于皇权是极为尊崇敬畏的。
林黛玉那样孤傲的人,一心想在元春省亲夜大展奇才,将众人压倒,也不好违谕多作半句诗。
如今贾元春开口命赵平乐住到大观园去,是对潇春雪、赵平乐的恩典。她问潇春雪一句可好?并非真的征求潇春雪的意见,不过是给潇春雪脸面罢了。
谁也料不到潇春雪竟敢一口回绝。
一旁侍奉的抱琴暗自猜测:“三姑娘这是疯了不成?给娘娘送些银子,便不知自己骨头几两重,敢驳娘娘的话。”
王夫人亦是心里一突,忙要说话,想打个圆场。
贾元春已开口道:“为何不可?”
潇春雪见贾元春并无怒意,于是毫不婉转,直接说道:“咱们家的情况娘娘是知道的,如今老爷、太太代为掌家,娘娘又有这样的大造化,那边的琏二哥哥、凤姐姐自然是好的,将来爵位也是他们的。
娘娘叫我们姐妹住院子是天大的恩典,叫二哥哥住是体恤老太太、太太怜子之心,叫环儿住是为了防止姨娘带坏了他,各个有道理。
只是如此一来家里未成婚的,只有琮哥还随大太太住在园子外面。
大老爷、大太太,自然不敢心生不满,更不敢有所怨望。我只怕有小人从中挑唆我们两房关系,曲解娘娘好意。
再者二哥哥、环儿终究是男子,我们姐妹三个倒罢了都是自家亲骨肉。
可林姐姐、宝姐姐是两姨姑表姊妹,虽说是都是姊妹们,到底有男女之分,日夜一处,起坐不方便,由不得叫人悬心,便是外人看着,也不像大家子的体统。
二哥哥的性子,娘娘是知道的,他素日偏好与我们姐妹玩闹,倘或不防前后,错了一点半点,不论真假,人多口杂,那起小人的嘴有什么避讳?心顺了,说的比菩萨还好,心不顺,就贬的连畜生不如。
将来二哥哥大了,倘或有人说好,不过大家直过没事,若叫人哼出一声不字来,二哥哥一生的声名品行岂不完了!
二哥哥当然是无心中作出,倘若万一被有心人看见,当作有心事,反说坏了。若不预先不防着,断然不好。左右也不禁他们进园子玩,只是平日不住在那罢了,如此也不耽误二哥哥进学。
这只是我一点小念头,也不知妥不妥当?”
潇春雪说到最后,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一副才反应过来,有些害怕的模样。
贾元春、王夫人听了潇春雪长篇大论,如雷轰电掣的一般,不由坐直身体,正色起来。
“我的儿,你竟有这个心胸,想的这样周全,幸亏你今儿这一番话提醒了我和娘娘,成全宝玉的声名体面,”王夫人拉着潇春雪的手,感动不已,真心实意道。
坐在上首的贾元春暗自舒口气,轻扶胸口道:“还是妹妹想到妥帖,是我莽撞了。”
“姐姐是为着老太太、太太一片孝心,一时疏忽罢了,”潇春雪忙先安慰道。
又拿巾帕捂着嘴,偷笑道:“如今二哥哥与环儿常一起出门应酬,我听环儿说结交的都是些世家子弟,二哥哥之前与我们玩闹,还不是因为他年纪小,出门少的缘故,或许咱们娘三想多了,回去一说,保不准二哥哥还不愿意和我们一起住院子呢。”
说的贾元春、王夫人都笑了起来。
潇春雪趁机道:“我还有一件事,求娘娘示下。”
贾元春这会看潇春雪,怎么看怎么好,满面笑容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妹妹有什么想要的,姐姐无不应。”
潇春雪才要开口,外面有执事太监启道:“省视时辰到了,请夫人、小姐出宫。”
潇春雪暗想竟然忘了这茬,进宫与坐牢有什么区别?
王夫人、潇春雪不敢停留,当下就要告退,潇春雪只得匆忙与贾元春道:“还请娘娘下月命凤姐姐进宫,莫要再为我破例,也不是大事,凤姐姐自会禀明娘娘。”
贾元春答应,母女三人自然有些伤感,怎奈皇家规范,违错不得,只得忍心分别。
在回去的马车上,王夫人不问潇春雪与王熙凤合谋些什么,只慈爱拉着潇春雪叮嘱道:“回去以后,你们姐妹搬园子的事,我去与老太太说,你莫要挂心。”
潇春雪明白这是王夫人怕贾母见贾宝玉因不能搬进园子不乐,从而迁怒她,忙答应下来。
母女俩亲亲热热回了贾府,省过贾母,又在贾母处用过饭,与贾母说了些入宫见闻后,王夫人命潇春雪去休息。